“后天。”
“这路太难走,明天得要弃了马车。”
“我也没想到一百多年过去,还是没有太多的区别,几乎一样的荒芜。”
“说明当初的我确实花了不少心思挑选。”
余笙的嗓音清淡如水。
顾濯想了想,换了个话头,说道:“无忧山真的很不错,无论是当年能找到我和你,还是沧州城里的北斗注死剑阵,还有求知。”
余笙有些好奇,问道:“夏祭谁赢了?”
顾濯心想这未免有些太跳跃。
“当然是叶依兰。”
他以客观语气阐述道:“我亲自指点过的人。”
余笙忽然说道:“求知的确难得可贵。”
顾濯说道:“像他这样的年轻人的确很少。”
“是啊。”
余笙仰起头,望向隐在云中的月色,似是感慨说道:“而且除了求知,其余恰好都是姑娘家呢。”
顾濯不说话了。
余笙起身,往车厢走去,声音微冷说道:“我要休息了。”
顾濯心想这是第几天了?
白帝山上重逢以来,两人至今还是没能同床共枕。
他对此虽无太多执念,但也难免有些怨念,以及想念。
顾濯是这样想的。
坐在马车里,与他仅有一块木板之隔的余笙,也是这么想的。
……
……
步入南齐的地界后,顾濯和余笙弃了马车,心血来潮地绕路去了一趟琅琊山。
秀湖真人死得太过干净,无论生前还是身后名都没有和天命教扯上关系,那些曾经请他指点过迷津的达官贵人们自然不需要避讳,甚至还让他留在琅琊山上的事物被保存得极好。
顾濯得知此事,再是高兴不过。
余笙不明白他何至于此。
直到她站在树上,看着自己的丈夫以功法掩盖身影,潜入其中提着四大壶梨花雪走出来的时候,她再也无法从容平静,嘴角轻微抽搐,忍不住说了句话。
“道门蒙羞。”
“反正这事只有你知道。”
顾濯无所谓说道:“要是被第三个人知道,那才是道门与帝国同蒙羞,不过到那时候也不算蒙羞了吧?”
余笙不想说话,哪怕事实的确如此。
当某件事同时不愿被道门和大秦提起时,那这件事只能是从未真实发生过。
即便最为鼎盛时的禅宗,都不可能做出同时挑衅道门和大秦的决定,更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当天夜里,两人寻了处崖畔,与清风明月共饮酒。
饮至最后,他们的肩膀偶尔贴近,偶尔轻撞,但到最后还是没有分开,就此相依至天明时分。
第二天午后出发,顾濯和余笙决定不再行于山野间,久违地步入一座城池。
南齐太平与积弱皆久,民风早已阴柔,一心只愿被妥善安放处置,免去流离苦。
在这样的平民百姓里头,很难生出太过关心家国大事的人,哪怕偶尔跳出来几个异端在酒楼上高谈阔论,终究还是要在无人理会中垂头丧气,就此弃了念想。
对那些达官贵人而言,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比之百年前还要不堪。”
余笙走在街上,看着来往行人,确定大秦绝无可能被这样的国家击败。
位处北地的燕国自然不可能如此作态,但想来也无法好上太多,都已经被打断了脊梁。
至于那些连名字都懒得被大秦朝堂诸公提起的等闲小国,三千玄甲重骑足以横扫其国都,又何必多加在意?
顾濯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如今人间,唯一颠覆大秦统治的可能,不过荒人而已。
在城中吃过午饭后,顾濯和余笙没有着急离开,听了会儿说书先生。
惊堂木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今年夏祭的故事,叶依兰的风姿被说书人渲染得绝无仅有,直教人为之心折。
不管顾濯还是余笙都听得很有兴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客们对此却是兴致寥寥,根本不给反应,其中还有人喝了几声倒彩,那位说书先生无可奈何,只能再把去年的老故事拎出来,让听不腻的人听他说腻的故事。
“你什么想法?”
余笙问道。
顾濯叹息说道:“有些尴尬。”
余笙很是感慨,说道:“只是有些吗?我还以为你会十分羞愧抢小姑娘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