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 之柒

女帝 微云疏影 3575 字 2个月前

“……秦昭在位时,休养生息,让接连多场大战,几乎耗空国力的秦夏恢复生机……他在位时,优待朝臣,体恤百姓,但在他死后,关于他的庙号,朝堂上却吵得非常凶……”

“……秦昭一生仅有十余名妃嫔,五儿四女,他是一位非常节俭的皇帝,与皇后的感情也很好。两人唯一一次发生分歧是在他们的嫡长子,也就是戾庶人的身上。秦昭希望将嫡长子派去西域,皇后跪着求他,群臣也觉得不妥。他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但在那之后,他发现嫡长子受到儒家越来越多的影响,非常不高兴。父子渐渐生了嫌隙,为此,秦昭一直不肯松口立太子,才有了后来的戾庶人叛乱一事。也让秦昭完美无瑕的名声染上了污点,险些得不到‘仁宗’的庙号……”

“……大家都推测,这其中很可能有凉王的手笔。凉王虽年老,却不忘皇位,但最后他却没有出兵,免不得让人深思。不知道这次凉王墓的发掘,能否找到凉王的起居注,带给我们满意的答案……”

伴随着墓室清理工作一点点的深入,每天都有新的新闻传出,尤其是这几天,考古队即将开启凉王的棺椁,朱秋兮走路都会拿出手机,翻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关注这件事,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就喜爱历史,对秦夏一朝更是偏爱有加一样。

“啊——”恍惚之间,她撞到一个人,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被她撞到得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子,见状便摇了摇头,看见她手机上滚动的内容,奇道,“你也在看凉王墓的最新进展?我以为女孩子会怕这些呢!”

朱秋兮抿唇笑道:“没有啊,这些很有趣!”

“一样,我叫谢昐。”谢昐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听说,凉王的手上握着一封信。”

朱秋兮听了,不由睁大眼睛:“信?你……你从哪里听说的?”

“当然是内幕消息!”谢昐神秘兮兮地说,“那封信已经腐烂得很厉害,几乎看不清了,需要用最新的科技还原,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很多人都在猜,这封信究竟是谁写的,为什么凉王死前还握着它。”

听见他这么说,朱秋兮将信将疑:“真的么?”

怎么觉得,这么像小说里的剧情?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谢昐不好说自己是高官之后,家中刚好有长辈参与了这次的发掘工作,因为他对这件事的关注,死皮赖脸才得到的一手消息。本来打算自己独享,但这个女孩子……他一见这个女孩子,就恨不得将世界上的一切都给她,在他面前,什么从容镇定都失去了,变得傻兮兮的。

朱秋兮可不知谢昐纠结的内心,她被搭讪过非常多回,越看越觉得谢昐像故意找个借口泡妞,礼貌地道谢之后,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心里却一直想着刚才的事情。

凉王的手中,真的握着一封信么?

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凉王临死的时候都惦记着,一定要牢牢握住,将它带进土里?

没有人知道,千年之前,苏沃曾经收到了一封信。

来自他的母亲。

秦琬在信中写道,她已决定立秦昭为太子,希望苏沃能接受这一决定。

光是看了这一句话,苏沃就在心中冷笑,凭什么?那小子哪点比得上我?再说了,我身上有三场大战之功,岂是你说不立就不立的?

似乎猜到他会这样想,秦琬又道,如今天下,武人当国,这是好事。但三场大战之后,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苏沃却不可能甘于平稳,以他的性格,不是继续对外扩张,穷兵黩武;就是将精力耗在内斗上,镇压那些因功而骄横的武将,这都不是秦琬希望看到的。

她知道,苏沃容不下别人比自己聪明,更容不下任何人折损他的颜面,惹他不高兴,他需要所有人都做他的奴才,对他服服帖帖,不能有半分不恭敬。

但皇帝,有的时候,是要“让”的。

苏沃确实比秦昭、秦晗都聪明,国家交给他,或许也能比秦昭治理的好,但他是以恐惧来治国,希望能完完全全地控制住所有人。一旦他上位,那些为大夏殚精竭虑,拼上性命的忠臣良将,未必能得到善终。这些人或许只是一句话说错,就要战战兢兢,全家都遭遇不幸。

反之,如果秦昭登基,他性格忠厚,对人宽容忍让。群臣不会陷于恐惧之中,为自保花去太多的心思,便能将更多的精力投注在治理国家上。

秦琬还说,她希望苏沃能收敛这种脾性,待人以诚。否则,当他能控制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自然是服服帖帖,无不遵从。可当他不能控制那些人的时候,就将是他的灭顶之灾,漠南战败的阿史那思摩便是前车之鉴。

笑话!笑话!

阿史那思摩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苏沃险些将信笺撕碎,却在看到秦琬最后一行话语的时候,顿住了。

不知为什么,他静静地看了这封信,很久很久。最后,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恭恭敬敬,朝觐新君。

所有人都以为他狼子野心,一定会造反,只是时机不对,才没有举旗而已。就连他那个好弟弟的长子,看见秦昭一日比一日厌恶自己,迟迟没有立太子的想法,也按耐不住,派人秘密联系他,相约共同举事,说成事之后就封他做真正的西凉王,“潼关以西,皆为西凉国土”。

哈,秦昭,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儿子,什么玩意!

苏沃知道那小子有贼心,没贼胆,如果自己不答应,那小子一辈子都不敢造反。他就偏要假装答应合作,骗那小子造反,逼得秦昭不得不手刃亲子,损害秦昭的名誉不说,也给心头重重划上一刀。

秦昭知道他在这件事里动的手脚,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母亲临终的时候交代过,兄长若让我一分,我便要让十分;兄长若做了十二分,我最多只能做一分。这是母亲欠兄长的,我身为人子,必须做到。”

哈哈,欠我的?

我不稀罕,听清楚了么?我,苏沃,不稀罕!

你所拥有的一切,只是我不抢而已!是我不抢而已!

打那之后,他再也没回过长安。

太极宫中,参他的折子堆积成了山,秦昭却无动于衷。苏沃冷笑一声,在西域继续醉生梦死。

他就这样过了好些年,忽然病倒了,再也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