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平壤的大人物们虽然在意开疆拓土的荣耀,却更在意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他们愿意扫平边境较为弱小的诸胡,却不愿与这个庞然大物对上。国内舆情汹汹,高句丽王对闵氏之子的宠爱,对李家本来就很不利。偏偏那些辽东豪强们心心念念的,也是让儿孙来平壤做官——他们雄踞辽东,又岂会差了兵力?真正差得,无非是入主中枢,决断国事的权力罢了。若不迈出这一步,豪强何以成士族?这就与大夏的世家评判是一个道理,其他什么都是虚的,你家几代有多少人做什么官,才是实打实的。
“夏国不怀好意。”李成道环视众人,冷冷道,“你们怎么看?”
李氏治军,一向是说一不二,虽是问“怎么看”,可谁敢置喙少帅的意见?立刻有人说:“他们夏人既然拿靺鞨人人当幌子,咱们交几个靺鞨人出去就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非常随意,仿佛靺鞨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匹布,一只鸡罢了。
“区区靺鞨,若是交出他们能化解此次的危机,多少也交得。”另一个将军如是说,“此番夏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并非是交出几个靺鞨人就能解决的。若他们执意说不是,非要进城,咱们该怎么办?”
“城是万万不能让他们进的,若令夏人进了辽东,咱们的脸该往哪搁啊!”
李成道听得谋士和将军们你一言,我一语,始终没想出个稳妥的法子来,索性一拍桌子,怒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夏国来势汹汹,只要咱们不依他们,此战就无可避免。既是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来一场!”
你们不说靺鞨人屠杀了你们的子民,想要找我的麻烦么?好啊!我这就派靺鞨斥候出去,给你们一个狠的!
他咬牙切齿的时候,冯欢正毕恭毕敬地与秦琬道明:“李载梁老谋深算,忍功极佳,很少动怒,李成道则不然。李成道看似温文儒雅,礼贤下士,实则心高气傲,掌控欲非常强烈。他少时入宫,曾与皇子发生争执,险些伤了对方性命。也正因为如此,李载梁才不让此子留在平壤,令其坐镇辽东,侵吞靺鞨部落,不敢令其回京。”
“也就是说,捏住了大夏认为战机未到,不敢轻易动手的软肋?”秦琬瞥了一眼冯欢,“我知你对李家心怀不满,但国事不比私事。”
一旦边境发生冲突,李载梁能保得住他的儿子,大夏守将却不敢断定自己能被上头保下,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些年吃了不少暗亏。李载梁的情绪有了宣泄口,自然不会在国内惹祸,现在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