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谦恭有礼,体恤兄长,实际上心中的怒火已经翻腾到了极致——明明是嫡亲的兄弟,就因他年轻时交游广阔,与大义公主的关系也亲厚,瞧上去倒是比兄长灵活些,便有人建议由他来做家主。
明摆着的离间之计,却实打实地离间了兄弟之情,令他在家族中的地位还不如杨绵一个堂弟。
这么多年来或明或暗的打压,他都忍了,可杨家私开铁矿和石炭矿一事,他竟分毫不晓。想也知道,杨延自己是不肯认罪的,杨绵是杨延的铁杆,能不认当然也是不会认的。再往下排,就数他在家族中的“分量最重”,谁最适合做替罪羊,还用说么?
混账哥哥打压他多年也就罢了,如今竟要抛他出去消灾,他若不同意,就带着全家去死,他也只能让他们去死一死了!
不得不说,杨盛虽将兄长想得过于恶毒了些,却歪打正着——杨延确实打算牺牲这个弟弟,但他也不是不愧疚,早想好了保全之法,便是将杨盛新出生的一个曾孙先藏起来,过了两三月,自己的孙媳生子,便可说是双生子。左右是一家人,长相本就有些相似,当利公主那对实打实的双生子,也没生得一模一样啊!
本来打得好好的算盘,用“大义”拖弟弟下水,谁料杨盛抢先赌住了他的话。
杨延本就觉得家族内部出了叛徒,心里也有几个人选,杨盛首当其冲。如今见对方反应这么快,越看越觉得杨盛就像那个与朝廷暗通款曲,想要夺得他家主之位的人,故他暗暗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口气堪称温和:“为兄并无此意,只是朝廷不仅要诛首恶,还言之凿凿,确定咱们手上有铁矿。且不提此事是如何泄露的,单说铁矿,咱们家确实有,却是在平安乡。”
“平安乡!”
“怎会如此?”
“竟是在那儿?这可怎么办?”
在场的杨氏众人一听见这个消息,豁然变了颜色——平安乡处于一方山林之间,原本是一块沼泽地,被视作无法开垦的地方,故没被官府记档。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许是好几次的地动山摇,沼泽渐渐变成松软而肥沃的土地。弘农杨氏发现后,便将这块地给圈了下来,秘密开垦和种植。反正前朝世家势力鼎盛,他们又是顶尖的门阀,谁敢来招惹?哪怕陷入沼泽,也是死些奴婢,于他们并无损害。
经过这么多年的耕作和种植,平安乡早就成了一方沃土,每年都可以给弘农杨氏带来不菲的收入。这份收入大半是归于公中的,弘农杨氏的各个房头都受益匪浅,骤然听说铁矿在那里,许多人只觉心口好像被刀子重重剜了一刀。
想也知道,朝廷若似乎见到了平安乡,必定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收回铁矿”。弘农杨氏的家底虽富裕,土地到底被前朝缩水了太多,一旦保不住平安乡,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少了一大份资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