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婿指望不上,那只有靠儿子了,沈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琬便道:“您也别想着养儿防老的事情,孝字大过天,若是孝顺了父亲就不能孝顺母亲,孝顺了母亲就不能孝顺父亲,自然往有理的那边站。世人对女子总是过多地苛求,我一次两次能站在道理上逼他退让,岂能保证自己次次有理?男人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那叫佳话,节妇失贞却比妓女从良还不如,您说是不是?再说了,对这个世道来说,女人么,哪怕是对的,与丈夫争执,那也是不贤惠,不恭顺,照样是错的。”
沈曼对女儿颇为了解,闻言柳眉一横:“你不想要这孩子了?”
秦琬哭笑不得,忙不迭辩解道:“女儿还没冷心冷情到那份上,您也知道,莫鸾一向瞧我不顺眼,苏彧接这趟差事,即便她同意了,也会觉得是我逼的。刑氏又快进门了,有这么个好的耳目加传话的在,莫鸾十有八九要做妖。让后宅女子投鼠忌器的统共就那么几招,与其提防来提防去,还不如让她顺了心意。到底隔着一层呢,头几年又未必记事,您说是不是?”
沈曼明白秦琬的意思,不住叹息。
堂堂皇长子的嫡女,怎么就得对一个臣妇忍让到这份上呢?
唉,她总算明白前朝的文献皇后为何执意要废了嫡长子的太子之位,扶植嫡次子登基了。本朝的废太子迷恋的好歹是南朝公主,文献皇后的嫡长子迷恋得可是一个低贱的歌伎!真要让他登上皇位,指不定又要上演“卫子夫独霸天下”的场面,想到嫡亲的儿女要对一个歌伎叩拜,文献皇后能忍得住?沈曼光想想魏王登基之后,他的庶女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己的女儿还得向如今与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的魏王庶女行礼,心就在滴血。
沈曼可没忘记,魏王的生母钟婕妤是个背主的奴婢,现在倒是不打紧,魏王若是坐稳了江山,难道不会动封生母为太后的心思?一家人性命都拿捏在穆家手里,还敢背叛主子,一而再,再而三爬圣人的床的奴婢,若是做了太后……难怪那么多勋贵世家一力支持鲁王,即便圣人属意魏王也没有动摇的意思,虽说不全是这个原因,却也没人会忽视这一点。
裹儿为了魏王的大业如此憋屈,苏家不知感恩,竟还嫌弃她?魏王还没登基,圣眷远远不如代王,苏家就敢这样,若是魏王登基,代王和苏家一样都要仰他鼻息,前者还因名正言顺被他忌惮,秦琬的处境定会更加艰难吧?
秦琬见母亲神态,微微一笑。
秦恪自打及时以来,就一直在退,给二弟让路,给三弟让路,给九弟让路。他已经习惯了退,又被十年的流放吓破了胆,一心求平静安逸,富贵荣华,再没了争的勇气,沈曼却不然。这位父母早逝,长辈几绝,小小年纪就要打理谯县公府的贵女极为刚强和坚韧。她知进退,懂分寸,拥有世人赞颂女性的一切美德,但她又不是一味柔弱顺从,依附旁人而活的标准女子。她果决,明断,又富于心计,最重要的是,她不甘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