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的动作一僵,身前瞬间立起无形屏障,挡下迎面而来的冲击。继而他缓缓站起,皱着眉走出房屋,在院里直面风雪。
“我不记得你擅长操控冰雪,世上也早已不存在雪女和雪童子。”玉藻前凝视阴沉沉的远天,面色凝重地吐出一个名字:“八岐大蛇。”
回应他的是陡然刺耳的风声。
遍地积雪中,一串脚印由远及近,逐渐显现。
一道墨紫色的身影撑着伞,在狂暴的寒风利雪中从容走近,却不入远门,和玉藻前隔着一扇雕花铁门相望相对。
伞面前倾低垂,遮住他的面容,风中只送来他慵懒的话语:
“玉藻前,我无意与你作对——将他留下的东西交予我。”
“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注定了要同彼此作对。”玉藻前不退也不进,默契地与他守着同样的距离,以免一言不合直接开打,“何况源赖光并没有留给我什么。”
闻言,那人支起伞,露出一张苍白昳丽的陌生面孔,唇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
“世人只知如今妖怪式微,人与妖的接触途径更是被切断了九成,却从来不知这般境况由何人造成。更恐怖的是,连绝大部分妖怪都不清楚个中缘由。”
他眼角微勾,一双冷厉的凤眼正与玉藻前记忆中某人某妖相似,于此刻重见,宛若时光回溯,物是人非之感深重。
“我从前听过一句华夏古语,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人将伞把搭在肩上,歪了歪头,“你不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晴明去后,唯有源赖光有此魄力和能力,促成此事。”
听到敬重之人的名字,玉藻前下颌微收,眼中带出一丝怒意来:“需要我提醒你,源赖光走得比晴明早了很多年吗?”
“战国时代弭平怨魂深渊的那一箭,足以抽空那位名叫日暮戈薇的巫女的性命,但她仅仅只是脱力来两日。”
那人静静地抛出新论据:“怨魂深渊消失后,刀身破灭,魂魄不全的鬼切投胎转世,于当下这一个时代苏醒。”
“玉藻前,你不要当每个大妖都是傻子。”
“……”
玉藻前闭了闭眼:“你说的这些——桩桩件件都牵扯不到源赖光身上。八岐大蛇,他死的时候你在场,甚至是直接推手之一,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的能为吗?”
“哦?绝杀一击可是出自鬼切之手,”八岐大蛇勾起唇角,眼底却无笑意,“你信鬼切会下手杀源赖光?”
玉藻前状若疑惑地反问:“为什么不呢?”
“哈。”八岐大蛇冷笑一声,“你啊,真是擅长自欺欺人,从那个时代开始,直至如今,当真毫无长进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玉藻前的口风又严密得滴水不漏,八岐大蛇不愿再浪费唇舌,垂下伞,转身离开。
他走了,风雪却仍不停歇,反倒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远处有话传来:
“世上确实已不存雪女,但最后一个雪女会永远活在我的体内。”
玉藻前深深叹了口气。
“源赖光……那个吝啬的家伙真的什么都没留下。”
“他连他自己都算计得干干净净啊……”
……
“阿嚏——”
源赖光忽觉一阵寒意涌上,情不自禁地哆嗦两下,并打了个喷嚏。
黑泽阵忙给他杯里添上热腾腾的茶水。
“风雪这么大,今夜你们可能无法下山了。”田沼要看着窗外的景象,提议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在我家里留宿一晚吧,客房中有多余的被褥。”
“也好。”源赖光扫了面露期待的黑泽阵一眼,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