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桃挑了下眉,凌空画出一道法印屈指弹到那荷花上方,只听到一道悠悠的嘲讽之语言自荷花之中传出,“画舫里那位乱泼酒的刘公子,昨儿个在嫣儿姑娘的塌上说要让她哭得下不来床,结果半刻钟都不到就鸣金收兵,柳姑娘白日里还和嫣儿姑娘嘲笑他不中用,怎的这会又直呼厉害,人真是奇怪……”
岸边柳树簌簌而响,树冠中飘出的信息随风送入法印,转化成哈哈大笑。
画舫上的丝竹之音霎时停了,船上一男一女并几个仆从蹬蹬跑上甲板,那位刘公子一手抓腰带,一手扶发冠,朝岸上四处张望,脸红脖子粗地骂道:“是何人在此胡乱污人清白!”
柳姑娘脸色也不好,一边拍抚公子后背,一边小声发誓,自己绝没有说过他不中用。
两岸垂柳和水中荷花见这些人竟然能听懂,都吓得倏然一抖,慌忙将自己逸散在外的信息素收回去,再不敢出声了。
——要是被当成妖怪,是会被人连根拔起的。
刘公子在船上骂骂咧咧半晌,引来无数路人侧目,只好又讪讪地回到舱房内。
申屠桃颇觉无趣,收了法印从屋顶站起来,沿着连成排的屋脊慢悠悠走着。
他生为死木,诞生之初便无五感六识,最初坐在渡虚山上,看北冥鬼煞涌来鬼门,看它们挣扎厮杀,他吞了许多鬼,才渐渐知道世间生灵,即便是草木,也拥有自己的感官,不会如他这般麻木僵冷。
申屠桃耗费了很长的时间,去识别这些感官,再研制成阵,刻满自己骨骼血肉,才有了今日的模样。他现在想要凡人情丨欲,也得先识得才行。
不过这些沉溺情丨欲的人,可真难看。
申屠桃在这条不夜长街转了一圈,最后拧着眉一脸沉郁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