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栩然跪坐在薄明烟上方,一条手臂搭在薄明烟的肩上,另一只手忍不住想要找个支撑点。
她原是想去摸门把手的,但起伏之间,手一偏,碰触到了车窗。
细腻白嫩骨节匀称的手按在暗色的车窗上,极致的色彩对比,孟栩然手背绷得紧,青筋隐约可见,指尖在某一刻蓦地蜷了起来,镶了钻的穿戴甲在窗户上轻剐出不太分明的声响,敛在细细的水声和喉间滚出的婉转音色下,她指腹下滑,在氤氲着雾气的窗户上蜿蜒出一条痕迹。
薄明烟按下孟栩然的肩。
孟栩然坐下去,“呜咽”了一声,战栗着,眼底蓄着的眼泪像断了线,断断续续从脸颊滑落,含着浓重的鼻音哭腔:“……太重了。”
薄明烟仰头,碰触她的唇,隐约还能碰触到之前她留下的牙印,便啄得轻,浅尝孟栩然嘴里的青梅酒香,柔声说:“我道歉。”
又将“道歉毫无作用”演示了个彻底,孟栩然哼声重,完全压不住,就在要惊叫出声的一刹那,薄明烟一手淋着水花,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乖,车不隔音。”薄明烟哄她,怕捂着她不舒服,即刻就松开了手。
孟栩然俯身扯开薄明烟的衣领,咬在了她的肩头。
喉间发出的轻哼,像极了许多年前庭院里蹭在薄明烟手边的小狐狸。
毛绒绒的,暖洋洋的,像被太阳笼罩的感觉。
在夜色中绚烂绽放的烟花洋洋洒洒地零落开,拖着一道道火亮的尾巴划破夜幕,像湮灭在夜色里又像是没入了晃漾着涟漪的水面。
孟栩然已经从薄明烟的腿上挪到了座椅上,腰身抵着靠背,慵懒地半躺着,身上盖着呢外套,衣摆到大腿的位置,两条莹白细直的长腿交叠着搭放在薄明烟的腿上,脚上勾着那条因为碍事被脱下来的三角裤,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薄明烟按住她的脚踝:“再晃就要掉下去了,好好穿。”
孟栩然轻哼了一声,一开口嗓音哑得厉害:“你刚刚也太凶了,我没力气穿了。”
最后那会儿,孟栩然想出声又怕不隔音真引来什么人,只能压抑着轻声哼哼,忍得泪水涟涟。薄明烟一看她泪湿长睫忍得克制的模样,自己就克制不住了,兴致更加浓郁,几乎收不住手。
一想到前几分钟的事,孟栩然就又羞又燥,羞自己0的时候太娇,燥自己1的时候手下留情了,给了薄明烟机会把她折腾得够呛。
她没好气地挣了一下腿,脚背绷直,搭在脚尖的三角裤险些就要掉落到地毯上,被薄明烟手快地兜住了。
薄明烟好脾气地给她穿回去。
孟栩然虽然懒洋洋的,但到最后一点,她羞于让薄明烟看她那里,还是自己动手穿好了。
薄明烟从储物格拿了一瓶水,顺便开了车灯,拧开瓶盖插上吸管递给了孟栩然,随后低身把她掉落在地毯上的裤子衣服都捡了起来,瞥见蜷成一小坨的指套时,她停了一下,耳朵有点发烫。
“指套什么时候备的?”
孟栩然嘬着吸管,想都没想:“好早之前了。”
“好早之前?”薄明烟重复,声音都变了调,“多早之前?”
孟栩然眨巴眨巴眼:“忘了。”
薄明烟的神色一下变得很难以言喻,孟栩然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吸管。她不知道薄明烟是不是误会她买这东西是和别人用了,有一瞬间她想解释。
但也就只是一瞬间。
孟栩然的心态很奇怪,一面确定薄明烟不是会随意揣度别人的人,一面又想要薄明烟揣度她,然后吃醋,表现得很在意她。
她指甲刮着瓶身上的塑膜,不露声色地打量薄明烟的态度,结果,看到薄明烟在座椅边角找到了指套的包装盒,翻看保质期。
孟栩然被薄明烟这举动给逗笑了,也知道她那副神情是因为什么了,又无奈又好笑道:“没过期!这玩意儿的保质期很长。”
确实很长,有三年,生产日期是去年七月。
薄明烟放心了。
孟栩然笑得差点被水呛到:“哎哟,满满,你怎么那么可爱,我还以为你是在吃味我是不是和别人用,结果你是在担忧会不会过期。”
说着,孟栩然又笑了好一会儿。
“我前两天洗床单的头疼经历还没忘呢。”薄明烟漫不经心地提醒。
“……”孟栩然不笑了。
也就前几天,孟栩然亲口说过除她之外没和人有过,流血什么的很正常。
那指套买了是给她自己用的?薄明烟突然明白了,孟栩然为什么会在这种事上频率比较高了——她在这方面的需求比较大。
另一边,孟栩然把喝了一半水的瓶子放进车门的储物格里,拎起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
穿内衣的时候,她手从边缘滑了进去,俯身拢了拢,调整了一下。
薄明烟低身捡起地毯上散落的指套和纸巾,余光从眼尾瞥过去扫见一片雪白被按出柔软的弧度,收回视线,定格在指间夹着的指套。
车里有点闷,残留的味道还没散开。
想到曾经一墙之隔的孟栩然有可能在自我解决,薄明烟那股刚熄下去的燥意又隐隐有重燃的架势。
薄明烟想开窗,但孟栩然衣服还没穿好,她捏着指套的手指蜷了蜷,迟疑几秒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孟娇娇,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问”孟栩然在套毛衣,声音埋在里面,被矿泉水滋润过的音色恢复了一点清泠感,显得有点低撩。
薄明烟舔了舔唇,压下心里不断上涌的羞耻感,问道:“你自己弄和我……弄……区别大么?”
“啊?”孟栩然拽下毛衣,露出的眼睛里懵然,她把压在毛衣领子下面的头发捞出来,视线不经意地瞥过薄明烟手上夹着的指套,反应过来了,脸涨得通红,“你,你想什么呢!我,我没自己弄过!”
薄明烟扬了扬眉梢,显然是不太相信的模样。
孟栩然又寻了个理由,补充了一句:“这个是我那什么,好奇才买的。”
一听就是假话,薄明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将那些用过的指套、纸巾装进了垃圾袋里。
孟栩然看在眼里,感觉又有点口干舌燥,她穿好了外套,拿起先前那半瓶水咬住吸管,含糊不清地嘀咕:“要不是因为你,谁要买这个。”
这会儿薄明烟正将指套盒塞回储物格,瞥见了一张里面还压着一张纸,她倾身凑过去细看了一眼。
正对着顶头的车灯,看得很分明。
是一张发货单,大约是孟栩然从快递盒里拿出来的时候,一起带进了储物格里。
再听孟栩然这话,薄明烟一愣,她知道孟栩然很早就对她有心思,但没有想过,这方面的心思也这么早。
薄明烟笑着调侃道:“发货单是八月,你那么早就开始馋我了么?”
孟栩然在降车窗,手松开了车键。
也许是薄明烟的声音里含的笑意过分浓郁,让孟栩然有了一刻的放松,她也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试探地问:“如果比八月还早呢,如果……我比那时候还要更早的就开始馋你,你会不会觉得,就是,突然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心思深沉,很……变态,很恶心。”
尾音低到几不可闻,没说一个断句,孟栩然的心跳就会更快一点。
车窗被降下了一半。
路边橙黄色灯光和着月光穿过车窗缝隙,擦过孟栩然的侧脸,与车里的灯光碰撞在一起,铺了一层昏昧的光,孟栩然却蜷坐在阴影里。
感受到薄明烟的影子笼了过来,孟栩然抬了抬眼。薄明烟的手碰触到她的指尖,温温软软的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孟栩然才偏头。
薄明烟忽然说不出话了,她看着孟栩然的眼睛,倏然想起来今天去的每一个承载着她过去的地方——她从出生就住在那里的梧桐苑,去老张面馆的路,通往学校的路。
实验小学的画室。
初中的旧址。
她从没有告诉过孟栩然,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而对方悄悄记了好多年,封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孟栩然那双似若桃花的眼睛,像溢着一汪醇酿。
清莹透澈,浓郁醉人。
薄明烟仿佛被吸了进去,穿过重重时光的迷雾,窥探到孟栩然很早很早、比她现在所知道的还要更早的就已经喜欢上她的蛛丝马迹。
不,不止是喜欢而已。
心跳越来越快,胸口像被什么填补得满满当当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这一瞬间,薄明烟并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她真实的想法。
风裹着江畔微凉的潮气无声无息地吹了进来,融入了短暂静默的氛围里,拂去了车内余留的燥热和残存的旖旎气味。
薄明烟的嗓音融在凉潮的氛围里,浅淡得有些模糊不清:“我在国外留学、在me实习的时候,遇到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比如房东半夜想闯入我的房间……比如领导想要潜规则……”
“刚进me实习的时候,带我的师父很照顾我,起初我也只是觉得对方温文儒雅,是个像父亲一般的存在,直到他对我说,想要再往上爬一步,是需要付出更多,比如……肉体。”
孟栩然眸光动了一下,就像喘不过气时猛地找回呼吸引起的震颤。
薄明烟闭了闭眼,时至今日,她想起那一天,都觉得把那人当做薄伟泽一样的存在,是一件多恶心的事情。
“我确实很讨厌,别人对我有这方面的想法。”
薄明烟的声音像被风吹散了温度。
孟栩然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她被薄明烟覆在掌心下的指尖狠很地蜷起来,犹如这一刻,她就起来的心脏。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
直到薄明烟的手指勾缠了过来,她再开口,声音有了起伏,染上了热度。
“但你不是别人。”
“你拥有我的偏爱,是我所有原则里的例外。”
也许因为环境狭仄,也许因为她们离得很近,孟栩然仿佛能感觉到薄明烟微重的呼吸下有力的心跳,就像是几里之外的江水,江面平静,内里波澜翻涌地淌进了她的心跳频率里。
薄明烟继续道:“我不会觉得你不好,你很好,谢谢你馋我那么久,让我也觉得我很好。”
大半个小时前,孟栩然还是想让薄明烟累些,就哪里都不用去了。
而现在,她焦虑不安的心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
她相信她爱了很久很久的人,足以承担她的满腔热情,无论是温暖的,还是滚烫的。
“明天,可不要被我的黑历史吓到了。”孟栩然把手翻了个面,掌心相触,十指相扣,“我抓住你了。”
我已经抓住你了,所以你不能被吓到,你跑不掉了。
薄明烟笑了一声,弯曲手指,扣紧了些。
晚风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