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从京城到西州一个月的路程,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进入初冬时分,细雪蒙蒙,谢含章已经冷得不得不裹上了貂皮大氅。

饶是如此,早晚风一吹,依然小咳不止,荀老在旁看着总是心惊胆战,生怕他在路上病倒了,越发照顾得无微不至。

马车轱辘轱辘地碾着细雪,前后一千虎贲军随行护送,在官道上策马行进。

过了未时,天气越发阴沉,浓云密布,瞧着有下大雪的势头,于是一行人早早地在临近驿站歇下。

“下官见过丞相,丞相一路辛苦了,驿站接到邸报,早早地为丞相收拾好了厢房,请丞相随下官来。”

驿丞是本地人,抄着一口半咸不淡的官话,哈着腰恭恭敬敬地站在驿站外迎接。

谢含章从马车上下来,拢紧了貂裘,微微颔首,“有劳了。”

驿站坐北朝南,进了里屋,便暖和起来。

他随着驿丞上了楼,此间挑高了屋脊,一面支窗半开,恰好对着外边压着积雪的铁松,里间布置清雅,床榻整洁。

谢含章在外公办一向要求不高,便脱了裘衣,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荀老端着热茶水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他身着单薄站在窗边风口处,当即“喀”地一声放下茶水,拿了他搁在架子上的大氅,重新给他披上。

“公子向来身子不好,自己也该保重些,总是这么任性,万一着了寒,这天天奔波哪里受得了?”

谢含章顺从地听着数落,没有应声,但是左耳进右耳出,等他说完了,才缓缓开口道:“这里已是西州边界,再走两日应该就到了。”

他这几日断断续续地咳嗽,声线微微沙哑。

荀老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谢含章目光虚无缥缈地落在窗外远处,手上摩挲着温热的茶盏,口中徐徐念出一个名字,“萧衍。”

他想起前世洞房花烛夜两人的交锋,以及他眼底明显压着的情.欲。

“荀叔,你听说过信王萧衍有断袖之癖么?”

荀老神色一愣,他虽是一介奴仆,但在鄞都多年,时常为主人家在外面往来交接,对许多世家暗地里的小道消息了如指掌。

但萧衍这人的,他是真的没听说过。

谢含章见他摇摇头,又疑惑了,“他是萧靖之弟,先帝第六子,今年约莫二十四五岁了吧?为何这岁数还没娶妻?”

他前世没有了解过萧衍此人,只知道他是先帝众多儿子中,最早放弃皇位之争,远远离开鄞都,独自去漠北开疆拓土的皇子。

他像只独行的狼,当他的兄弟们还在醉生梦死、勾心斗角的时候,他已经踏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最终成了一方最具实力的藩王。

谢含章心里揣摩着,从这份远见和坚韧来看,此人野心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