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视角(12)

从机场出发到大慈山要四十多分钟,一路山景渐浓,水杉排得笔直,初夏的新叶绿得张扬,地上是散落的香樟花,空气里淡淡的甜味夹杂着泥土气息。

我靠在车窗上,目光随着窗外的景色一寸寸掠过,脑子里却停留在墓碑那张黑白照片上。

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温柔又倔强。很多人都说,我和妈妈长得很像,颂颂也这么说。她也说过,妈妈看着很知性,一看就是建筑师,她说,同为女人,她很遗憾……

也许这就是我一直忘不掉她的原因,在所有人提到谢徽音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我妈妈或程总的亡妻,只有她,看见了妈妈本身的价值,把她真正当做一个人尊重。

墓地不远处是几排低矮的松树,阳光穿过树隙投在地上,斑驳陆离。我穿过石板路,拿着糕点和花,走到母亲的墓前。

大慈山的阳光比北京明媚得多,风也不那么干燥。墓碑边落了不少灰尘,还有些飘散的落叶。

我蹲下身,把一束刚买的粉色山茶花放在墓前,又把水果和点心一一摆好。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而粉色,是颂颂每次来看她,都会带的颜色。

阳光照在我肩上,暖而不热。我抬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动作有些迟疑——眼前忽然浮现出颂颂那个冬天跪在墓前的画面。

那天她穿得很少,只穿了一条连衣裙一件黑色大衣,却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地上,掏出自己的丝巾,认真地一点点擦着墓碑,还轻声念着:“阿姨,对不起哦,我们来晚了,以后一定不会迟到了。你要保佑阿澈,拿到冬奥冠军好不好?”

那时候我站在她身后,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我却觉得那一幕,温暖得像整个冬天。

我垂下眼,手指缓缓从墓碑上滑过,最终落在那行刻着“谢徽音”的名字上。

“妈。”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拿到了金牌。”我轻声说,“冬奥会,坡面障碍技巧金牌,我做到了….”

我停顿了一下,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但是,我…我和颂颂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