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没有作惊讶之色,也没有着急相扶,而是静观其变。
他先坐在条椅上后道:“存中先坐!慢慢说。”
“谢……谢相公。”
但见沈括已是涨红了脸,坐在章越对面条椅上满脸不自然。
章越看了沈括这般笑道:“存中啊,军器监归中书,不归枢院管辖,你这般说吕吉甫会不乐意的。”
沈括听了急道:“相公,沈某与……与吕吉甫……并无甚交情。”
啊?
这就没交情了?
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章越道:“存中,可是看吕吉甫马上失势了,是以来寻我庇护?”
沈括闻言神色尴尬,不过见章越说出了自己心事,却又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章越对沈括道:“存中,你是质朴无华之人,似极了我的一位师兄。但为官难求质朴,为固位固权这才迫不得已违心而为。”
沈括道:“相公见教得是。”
章越道:“存中,内智人人可达,唯有外愚人人不可达。你既有外愚之长,何必舍己之长,营己之短。”
“你先投王相公,又投韩相公,后再投吕相公,如今又投我,此事传出去人人都视你毫无坚持。”
官场上最讨厌的,那就是立场不坚定的投机分子。
沈括急道:“相公你误会……误会沈某了,反对户马法和免役法之事,都是天子召对,我如实直言……”
章越反问道:“真是直言?不是旁人教你的。”
听了章越后一句,沈括神色大窘。
不要说章越连一个三尺孩童都能看穿了沈括背后心思。
章越无奈道:“守拙更长于弄巧,能守拙事人以诚,纵是有错,他人也会见谅的。可……你如今这般,实话与我说来,这些是不是你浑家教你来的?”
沈括脸色一变,露出一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最后沈括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道:“不错,我……我娘子说我如今已开罪了王相公,以后……以后吕吉甫再失势了,唯……唯有章相公你能在朝堂上照拂沈某。”
“沈某是颟顸之人,不善于周旋官场之事,心下觉得……觉得娘子见事比我高明十倍……亦断无害我之理。”
章越闻言以手掩面,吕惠卿还未失势不说,纵是失势了,也不是你沈括得罪起的。
更不说你这就成了三姓家奴知道吗?
真是目光短浅的女人,偏偏你沈括还言听计从。
章越问道:“存中,我诚心劝你一句,还是休妻再娶吧!”
闻此沈括立即摇头,说话也不结巴了:“断无这可能,沈某此生只疼爱娘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