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新皇帝登基,看到这个状况了,很担忧沿海子民们的安危,更担忧倭寇卷土重来。所以一刻都不能耽误,责成新任漕运总督抓紧整顿漕兵,重启海船制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奏效。
漕运总督疏通河道、造船练兵、清剿盗匪,全是百分百的本职工作,不用向任何部门报备,也不用听内阁指挥,如果谁不配合还有权弹劾!
“重启海运……陛下就不怕大半朝廷反对!”本来已经有点心灰意懒的袁可立听到训练海军、建造海船、重启海运这些词,眼珠子立刻瞪得老大,下巴上的胡子直哆嗦,看上去不像是吓的,倒像是激动的。
和自己提出的改革方案相比,年轻皇帝的办法不光更狡猾、更隐蔽,还更直接、更阴险、更具操作性。只要能做到海军、海船、海运三点,就等于来了个釜底抽薪,不管有多少官员靠运河漕船吃饭也改变不了变天的事实。
但是不管怎么隐瞒、如何温水煮青蛙,最终还是要把底牌放到桌面上来的。到时候不光靠漕运发家的官员、士绅要极力反对,朝堂里面肯定也有一大批官员推波助澜,声势浩大的怕是连皇帝都无法正面对抗。
“朕自有办法让朝堂意见统一,袁爱卿不必为日后担忧,只要按照朕的吩咐去做,踏踏实实训练海军、建造海船,不去觊觎漕运带来的丰厚利益,朕可以保你袁氏一门百年荣光,君无戏言!”
这个问题很尖锐也很务实,如果到时候遭到大部分朝臣的反对自己该何去何从呢?为了回答好这个问题,洪涛站起身离开座椅慢步走到袁可立身前,非常严肃且庄重的给出了答案,然后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拍上来。
“……臣不敢!臣愿为陛下练兵造船,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和皇帝击掌,袁可立真没这么大胆子,可也不能把皇帝晾在原地,干脆还是跪下磕头发誓吧。当臣子的如果能遇到一位有抱负、有脑子、有手段的皇帝,建功立业怕是不远矣,死又何妨!
“在替朕、替大明江山、大明百姓练好兵、造好船之前,朕不允许你死,抗旨不尊诛九族、不,诛十族!这些是朕夜观星象偶有所得,袁爱卿拿去看看是否合用。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是再有第三人知晓,欺君,诛十族!”
说服了是吧,洪涛认为还不够。古人讲究恩威并济,换成现代话讲就是一手糖果一手大棒子。糖果是一沓子叠起来的白纸,上面记载了怎么训练海军、怎么初步洗脑的具体步骤,还有干湿两种船坞的建造图纸。
大棒子则是皇帝与生俱来的优势,他可能无法和大部分官员对抗,但专找某个官员的麻烦真是谁也拦不住,且合理合法。
当然了,糖果应该还有很多,比如单兵武器的制造、训练,海船和舰炮的制造图纸,以及部分航海设备的图纸。
这些东西洪涛不想一次性都拿出来,不管李贽和袁可立表现得多靠谱也不能完全相信,走一步看一步吧。啥时候海军基本成型、船坞差不多完工,工匠准备齐了,剩下的糖果自然会突然出现,依旧是夜观星象偶有所得。
“陛下,威海卫、登州都有良港可用,为何要把船厂建在天津卫?”出于礼貌,袁可立没有马上仔细查看,只是看了看第一页就发现了不太合乎现状的疑点。
明初为了巩固辽东、防御倭寇、交通朝鲜,明朝政府在山东半岛的登州和文登县建立了卫所、港口,两百年间已经发展成了北方的重要港口。
皇帝如果想训练海军、建造海船、威慑倭寇、重开海运,最简单也是最合适的选择就是在登州、威海卫当中选一个,基础设施齐全。
可在这份皇帝亲笔所写的规划中把海军卫所和造船厂选在了更北面的天津卫。此时的天津卫虽然也是个重要卫所,海船能顺着海河逆流而上,但比起登州和威海卫来还是要简陋许多,战略位置也不是特别关键。
“就是天津卫,无需讨论,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朕会告知实情。袁爱卿,天津卫有一些营寨可用,但训练和船厂颇为耗费,朕会从内帑中拨出银两,不足之数还需你自行筹措。
先不要皱眉,漕运总督一上任必有银两送上门,你只管收下,单列账目定期交由朕查看即可。是否贪墨,朕心里有数。”
为什么非要选择天津卫,而不选基础设施更完备的登州和威海卫,洪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登州和威海卫当地卫所庞大,且难以把控,袁可立初来乍到,无论干什么都会遭到抵触和掣肘,阻力会很大。
天津卫虽然也有三个卫所和一万多兵将,却是个没有治所的卫所。也就是说天津三卫仅有军队编制没有土地和政务管理权,管不到漕运衙门的事情,更不用事先与之打招呼。
另外在天津卫建有税关,全部由宦官任职,直接听命于皇帝。这次西僧入京就是当地税官操办的,和天高皇帝远的登州、威海卫比起来,天津卫的关系更近人脉也更多,至少还有人愿意听皇帝招呼。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安全问题。天津卫距离北京城很近,训练好的海军如果有需要一天就能抵达皇城,万一自己这里出了事情需要借助武力辅助,不至于仰天长叹一声,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这话先不能和袁可立讲,他到底能不能做到帮皇帝训练一支私军还得拭目以待。不过有件事必须现在说清楚,训练海军、建造海船不会引来大规模反对,却也得不到朝廷的大力支持,尤其在资金方面户部肯定不会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