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钊目光一动,刘宪续道:“你也想在铜陵关,拿下徐牧吧。”
魏钊笑开,“我啊……呵,什么时候能够堂堂真正地比过你去。”
一面说,他一面站起来,负手徐步走向外面。
官道旁绿草如碧丝,风吹冷他被酒灌热的脸颊。
“不过,铜陵一战没有那么容易。”
刘宪看着他的背影。
“我有我的安排,若能成,我会让绣儿告诉你。若不成,你就做你愿意做的事情,堂堂正正,兵刃相见。”
“什么意思。”
刘宪含笑沉默了一时,声音却有些莫名的哀伤。
“魏钊,其实,无论是徐牧,还是我,我们手上行的手段,都是拿捏人心和人性,阴毒肮脏的东西,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让你和殷绣去沾染这些。”
说完,他垂下头,“等着吧。做完这件事,我也就要去应我劫,遭我的报应了。若当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不要让绣儿看见我的样子。”
魏钊回过头去,“你是不是觉得,你一生都没有争赢我。”
刘宪鼻中“嗯”了一声,“对,一生都没有争赢你。”
魏钊走近他,“但我也觉得,我一生都没有争赢过你。当年在长春宫中是如此,现在在铜陵关前也如此。”
刘宪抬头望向他,“你要我说原因吗?”
“你说!”
刘宪抬手倒了一盏酒,仰面饮下,青衫被酒水沾染,染出一道青黑色的痕迹。
“邪恶的刀,只能被邪恶砍断。汴京西城门前,你念手足之情,抬手放我性命的时候,就已经失去最后一次赢我的机会。你有良心,我没有。为了了你我之间的这个局,我无所谓牺牲别人的性命,无所残害无辜。这也是为什么,我配不上绣儿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兀然柔和下来,“我这辈子,所有干净的东西都给了殷绣,她是唯一能够超度我的人,但我本人,一定是会下地狱的。我不能拖着她一道,毕竟她是那样干净的人。”
魏钊喉间紧痛,他反复想着刘宪的那句话,“邪恶的刀,只能被邪恶斩断。”但他回顾刘宪的一生,的确声名狼藉,可是,在他满目疮痍的生命里,那些罪恶,那些阴谋诡计,却全部消隐在殷绣温柔的笑容之中。身为君王,他可以拟定无数的罪名与他,可身为兄弟,他却觉得他的身上,除了荒唐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刘宪,听朕说,朕没有定你的罪,你没有资格给自己定罪,你还要回大陈,跪在朕的大殿上听朕的发落,你记住,你的报应不是上天来给,是朕来给你。”
刘宪怔了怔,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低头笑得十分柔和。
“好,若能残喘活下来,我会跟你回汴京,其实我也想,再回去看一眼母亲的坟”
官道上的风轻柔的吹过来,这句话,一下子被送出去好远好远。
两个男子,其实都尚算年轻,话语却藏着沧海桑田,星辰轨变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