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宜不可思议地看着魏钊,他脑子虽然灵活,却依旧没有转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刘宪低头沉默了一瞬。
“你要怎么做?”
魏钊抬起头,“杀人救人。”
“不行,这样刘宪保不住您。”
“保不保我,你凭良心,就算保不住我也不要紧,你护住殷绣就行。”
刘宪愣了愣,“皇子,不值得。”
“值得,我心里明白,如今这个境地,保住你才能保住我自己。”
刘宪有些心惊,这个困于长春宫的年轻人,也能把全局都看入眼中。想他尚且如此,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抵额一想,回手扯住一脸不知所处的杨嗣宜,“安排在宣得门的人现在能收到消息吗?”
杨嗣宜忙道:“这太后哪里不至于想到得,现在应该能联系得上。”
刘宪点头,“好,你亲自走一趟。”
说完,他又转向魏钊,“殿西面的红罗帐子上浇了火油,走不了,就点燃。然后不要从长春宫过,带着婕妤绕道延福宫,然后去宣得门。出宫后,不要回头,一直往白马寺跑,去寺中寻一个叫济昆的和尚,如果你运气好,你舅舅徐牧,应该也在寺中。我只有一句话,不论你有多想,记着要把殷绣留下来,不管是你还是婕妤,就算被抓住,我都还有力冠冕堂皇地斡旋,但是殷绣,一旦出事,只能死。”
魏钊一惊:“你是……舅舅的人。”
刘宪惨然笑笑,“我是你舅舅的棋子。”
***
从长春宫到翠薇殿的宫道大约只有百米,却是一条极老的路,宫墙上爬满结了坚硬的果子干藤蔓,十步一盏的黄绸宫灯已久修缮,蒙尘的黄绸透出灰黄灰黄的光,宫道上无人来玩,只有风,把殷绣一个人的影子,吹得七零八落。
殷绣朝着那座辉煌如光洞般的宫殿奔去,她不断地回想起两年前丽正门前的血流成河的一幕。她与殷茹被像猪狗一样的锁在囚笼里,看着父亲双手反绑,跪在刑场正中,兄长殷寒山跪在父亲身边,身后是族中百十男丁。
殷茹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入他们的耳中,男人们都侧过头去,彼此相望,即将在阴阳两端,大恨大爱之间,只能忍泪无言。
逆臣满门抄斩,市井之人是不会明白殷家人究竟为大陈付出了什么,甚至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大呼皇帝英明。在这如潮水般的人声中,殷绣没有流泪,她只是拼命地捏住殷茹的手。
没有人告诉她们好好活下去,但人几乎以本能强撑,摸爬滚打,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耗下去,活下去了。
时至今日,殷绣仍然不敢去回想那手起刀落,血肉模糊的场面。不敢回想母亲自尽是绝望悲伤的目光。皇朝的确中伤了英雄的魂,但后代不能以此为仇恨,人生本质无情,皇朝原是杀戮场,要入场,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就要承受离散,和离散后,家族无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