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嫔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裹紧了怀中已经要跪不住的幼子。孩子还小,从中午起就没有用过吃食,早已经支撑不住了。杨嫔自个也是将近力竭,孩子的重量压过来,腰一个不稳,就要往下倒。
背后一双手替适时地她扶了一把,杨嫔怔了怔,回头见刘宪弯腰站在她后头。
风尘仆仆,未及换宫服,常衣素服,面有一丝少有得见的焦惶。
“娘娘留心。”
“刘知都,你可回来了。 ”
刘宪屈膝蹲下,撑住皇三子摇摇欲坠的身子,“娘娘,谁在殿里面。”
“圣人,太子,还有太医院的人。已经过去个把时辰了,里面没有话传出来,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圣人娘娘召我们过来,我们……”
杨嫔有些语无伦次,郑嫔怕她说出忌讳的话,忙打断道:“快别说了,刘知都,您回来了,我们这些人才都有个谱,求您老人家进去给官家呈个情,我们也有千言万语,想在官家面前说。”
大陈后宫有殉葬的例子,若把从前的规矩放在本朝来看,就十足惨烈。
后宫之中,只有杨嫔与周妃有子嗣,其余皆不曾有所出,如果循着旧朝的例子来看,若要殉葬,那大陈后宫几乎就要沦为一个修罗场了。
郑嫔急于在皇帝尚存一吸之时觐见,目的也就在于能当着皇后的面子,为自己求个后路。
毕竟皇帝若有话留下来,皇后也不能违逆,若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登仙去了,那日后素有的事,就都是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其实不光是郑嫔,对于刘宪而言,也是一样的。
在朝堂上,冯太尉的势力还未倒,在后宫,冯皇后几乎又是一手遮天,在他还没来及有任何安排之前,皇帝如果真的闭了眼,不说自己了,恐怕白马寺里的那个人,也未必就能立下去。
想到这里,他不觉握紧了手。
此时福宁宫的主殿中,炭火烧得极暖。
太医们都已经退道偏殿去了,冯皇后坐在皇帝的榻边,她仰着头,下巴的线条映着绚丽的灯火,锐利而优雅。
太子跪在她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帝王。似乎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皇帝鼻息孱弱,一双眼睛半闭半睁。偶尔吞咽唾沫。邓蝉在旁拧着帕子,不断替他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人的身体,说垮就垮了。
昨日还精力旺盛的一个男人,只一夜的功夫,就只剩一口气儿。皇后脸上无悲无喜,只用一只手轻轻地扣着皇帝的手腕,身上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牡丹金绣大袖,衬着寡淡的妆容,似乎为夫君的结局备好了仪式。
殿门从外面推开,冷风猛然灌入,将殿内的灯烛一下子吹歪了,人影如鬼魅般的舞起来,刘庆忙侧身挡了门。
“知都大人您回来宫了,圣人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刘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