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绣接过灯,见他一身单薄,忙道:“您怎么不歇息。大寒天您若是再冻病了,绣儿的命就没有了。”
魏钊垂下一双手来。
“我有些渴。”
这实在不算一个特别高明的借口,但说不清为什么,他就这样脱口说出来了。
没有上过情场的人,一招一式都是少年的青涩与笨拙,魏钊一时有些懊恼,好在殷绣不曾察觉。
她打开了门,侧身在门阴里。温道:“进来吧,奴婢给您倒茶喝。”
屋内烧着银炭,落着厚重的绒帐子。周妃已经睡着了,呼吸尚算平和。
殷绣在屋子里点了一个炉子,取壶煮水,一面对魏钊轻声道:“您去地龙上坐吧,那儿暖和。”
地龙靠着周妃的床榻,魏钊放轻了动作,靠着床榻慢慢坐下来。
榻上的周妃翻了个身,多日的病痛,把她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折磨得几乎就剩了一把骨头,她闭着眼,眉心痛苦地折起,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乎的笑。使她那张干黄的脸显得有些诡异。
魏钊试图将她脸庞的那盏灯移开,谁知,他将一伸出手臂,就被周妃反手握住了。于此同时,周妃口中极轻地唤了一声——敬儿。
魏钊没有动。放平手臂,任由她握住。轻声对殷秀道:“她说什么。”
殷绣放下茶水,在魏钊身边坐下来,目光也看向榻上的女人。
“敬儿。她的儿子。这几天娘娘但凡清醒,就会唤这个名字,您见过他吗?”
魏钊垂眼,“很小的时候见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大概知道,他是因为我才被送出宫去的,后来染病死了。”
殷绣倒了一盏茶,递到魏钊手中。魏钊仰头喝了一口。
“我从不去想小时候的事。”
“为什么?”
“因为母妃不许,年幼时的记忆都是温柔的骷髅洞子,是软肋,会伤人。”
殷绣的肩头一瑟。
“二皇子,奴婢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您,当时为什么要砸掉太子的长命灯。”
魏钊看向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殷绣没有否认:“是猜到了一点,但奴婢不敢说。”
魏钊的手慢慢捏握成拳,“砸了那盏灯,才能活着被带到父皇面前,才能在众人面前受那五十杖,才能断掉皇后过寄的念头,才能活着。”
殷绣看向他被周妃握住的那只手。
指节分明,不曾因为抓扯什么而受过丝毫地损伤。
却在大陈宫深不见底的漩涡边缘,比任何人都抓扯地疯狂。
殷绣想替他掰开周妃的手,他却出生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