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宁连盛猛地抓紧了床单,后背僵硬。
他从没想到过这样的字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有了事业,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他稍稍一顿,目露凶狠,“我警告你,如果宁氏因为你出了问题,我一定……咳咳咳……”
宁连盛的话被一阵剧烈地咳嗽声冲散。
他扶着床头的桌子,一声咳得比一声狠,喉咙里涌上的甜腥几乎溢满了他的口腔。
宁白铭眼神微闪,走过去扶住了宁连盛的后背,轻拍了几下。
宽厚健实的手掌隔在薄薄的病号服外,传进一抹热度,更甚于病房内的暖空调。
宁连盛的气息慢慢恢复,虽然虚弱,但能说话。
他感受到了稳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吃力地回头。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良久,宁连盛咽了咽喉咙,“白铭啊,爸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宁家……为了你啊!”
“你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宁白铭把他扶到床边躺下,直起身子,目光里夹杂着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它们交织成一张网,把宁连盛牢牢地锁住,难以动弹。
“儿子,男人没有野心,怎么成事业!咳咳……你要知道,商场肮脏,谁没用过点手段?”
“别被……别被女人扰乱了心!”
宁白铭对他的这套说辞毫不动心。
他阖住眼,思绪飘散,而后喃喃开口——
“母亲离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要理解你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重担。”
“即便你从未在家庭上花过一点心思,也从没在母亲身上用过一点心,可她从未怪过你。”
“那是我见过最绝望也最温柔的眼神。”
宁连盛舔舔唇,没出声。
“你大概从没感受过‘孤独’吧。可是我感受过。”
宁白铭睁开眼,透过纱帘映照进来的白光被他的发梢揉碎,零星几点跌入他的眼睛中,融汇成了一片暖光。
“从妈妈去世起,我就决定此生不走你的路。”
“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选择。”
“我只想要我爱的人。因为我厌恶……自己永远是一个人。”
宁连盛面上的最后一点平和也被这番话砸得粉碎。
他眸子里的光点逐渐散掉,心头不住地抽动,牵扯着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开始隐隐泛疼。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唯有仪器的声音挑动着寂静。
宁连盛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得越来越大声,连眼角都泛着泪光。
他这一生没有听到过“错”这个字,朝着目标前进就是他的人生信条。
然而当他看重的一切都流走时,那份无力感如一击重拳砸在他的身上,碎骨诛心。
人濒临死亡的时候,真的能看到曾经的种种。
那道他几乎要忘记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不断摇曳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