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烨屏住一口气,他脚尖勾住地,脑中飞快想着办法,他蓄力在腰上,整个人扑向玉女。
细竹扎出来的纸腔,经不住这一压,玉女的手和脚被压扁了,但它的头还在,它张开嘴,竹齿洞穿霍震烨胸前肌肉。
就在他想再直起身硬撞的时候,小黄雀飞了进来。
它猛扎玉女头顶,竹骨崩散。
霍震烨身上又是血又是灰,小黄雀一口叼走他嘴里的布,他异常狼狈的坐起来:“你到哪儿去了?”
遇上纸人“白准”之前,小黄雀还呆在他西服口袋里。
小黄雀挺起胸,霍震烨用牙咬开绑住手脚的绳子,扯掉脖子上的纸绶带,把绶带上极乐两个字撕个稀巴烂。
他迈步走出地窖,就见白准正上面等他,见他出来,目光在他身上从上扫到下,在他胸口手臂上的血迹处停了停。
“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霍震烨没见到他的时候,只有担心,他知道白准这人看着很硬,其实是很心软的,万一被骗了呢?
可等见到白准,又只有怒火:“你要干什么就不能说一声?你就非得自己一个人来?”
白准难得一言不发,连眉头都没皱起来,等霍震烨说完,他才开口:“我可没让你来。”
“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上赶着。”这句说完,扯动胸前伤口,霍震烨按住胸口,抽一口气,玉女咬得还真狠。
小黄雀扑棱着翅膀,钻进白准袖子里,从他袖笼里翻出块手帕,又叼给霍震烨。
霍震烨接在手中,这意思是道歉?他把手帕按在胸前伤口处,虽然伤口很密,但好在没咬到要害。
白准已经转身,轮椅滚动着往宅后去,他们走出屋门,一条长廊站满了纸扎人。
院子里面那些还有脸有嘴有衣裳,能称之为“纸人”,长廊上的这些就像一个个“纸俑”。
只粗糙的扎出手脚身形,脸上罩着一层薄纸,没有五官。
霍震烨摸摸酒瓶,还好白黎没掏他裤子口袋,他刚要动手,那些纸俑一个个往后倒,白准的轮椅畅通无阻。
纸人,当然听七门主的话。
两人很快来到宅后,一片空地中间有个砖石垒起的法坛,法坛四周插着一圈竹杆,竹杆上挂着写满符文的白幡。
分明下了一天的雨,但此刻天幕澄澈,空中孤月皎明。
白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线香已经点燃,招魂幡无风而动,方才还澄明的天空,涌上絮絮云丝,将月亮遮蔽住。
“阿准,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想拦我吗?”
白准目色渐浓,他盯着无风扬起的,烈烈声响的招魂幡说:“你会后悔的。”
死了就是死了,再“活”过来的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白黎笑容倦极:“后不后悔,总要试一试。”说着他又转过身去,完全不怕白准这时候发难。
“你不阻止他吗?”霍震烨皱眉,白黎用了这么多人皮,这些人皮都是哪来的?
白准没有动。
招魂幡中狂风卷动,白黎割开手腕,鲜血灌入石台上的的法阵,女人就坐在圆圈内,无知无觉,似乎抬头看着白黎,可目中一丝情绪也无。
白黎发眉皆白,他放了一碗血,人就已经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坛中,着魔似的看着引魂幡。
等引魂幡垂直不动,坛上血线缓缓流动,被浓云掩住的月色破云透出一线白光,白光打在女人头顶。
白黎笑着,几乎是爬过去的,他搂住女人的肩,她抬起头来,看着白黎,张嘴说了十年来第一句话。
“好饿。”
她一口咬在白黎的胳膊上。
白准阖了阖眼,微微叹息一声,他指尖微动,法坛四周的立着杆子破土而出,招魂幡垂落到泥地里,竹杆齐齐指向坛中的女人。
“不要!”白黎转身将她护在背后,可那女人没有咬到血肉,她张嘴撕掉了白黎身上的衣服。
霍震烨大吃一惊,白黎的身体半边已经纸化了。
他一半是人,一半是纸,在月色的映照下,纸与肉融合在一起,纸的那半边,正在迅速抢夺有血肉的那半边。
“让开!”白准这么说,竹杆分裂成无数竹剑,腾空飞起,剑尖对准了白黎,“这不是她,这是恶鬼。”
“再不放开她,你就活不成了。”
白黎低头看向咬住自己肩膀的女人,他已经快没有血了,她咬开也吸吮不到多少,他满腔爱意看着这具拼凑起来的皮囊,将她抱在怀里:“我本来,也活不成了。”
百来柄竹剑中,有一柄破空而去。
白黎被竹剑贯穿,闭上了眼睛。
女人的牙齿还咬在他肩上,他眼睛一闭,人皮一块块剥落,露出骷髅本相,一人一骨,交缠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