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她爸爸妈妈说的话,她搬出来教育江皓月:“又没有多大的事!干嘛这样?你脾气怎么这么坏啊!”

陆苗是一只空壳的纸老虎,她充其量是声音大,不是要来找事的,江皓月却始终不给她台阶下。

“嗯,我脾气坏,绝交正好啦。反正你也不愿意跟我做朋友不是吗?你也讨厌我。”???

“什么叫也?”陆苗抓住那个字眼,一下子炸了起来:“你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是不是?你讨厌我!”

“是啊。”江皓月大大方方地承认。

“你、你!”她从被子里伸出一指,指尖地指着他发抖:“你怎么能这样!”

他反问她:“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陆苗对于无情汉的冷酷难以置信:“那你不是我的朋友,今天还来我家吃饭了,问我要不要吃肉……”

江皓月打断她:“不一定非要做朋友,我和你只是认识的人、邻居,那样的。”

听着他的话,陆苗越听越觉得可怕。她丢了棉被,扑过去一把抱住江皓月。

男孩身形并不大她许多,又拄着拐杖,被她一抱,直直摔向了床铺。

所幸床垫不是全硬的,他受伤的部位轻微地硌到,疼了一下。

“陆苗!”江皓月推她。

“不要、不要,你说的我不同意,”陆苗闭紧眼睛,抱着他不撒手:“我要跟你做朋友。”

江皓月凝视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

良久后他开口,目光仍旧是望向那一片虚无的白。

小小的男孩声音稚嫩,咬字却是沉沉的。

“为什么……你要,我就得同意?你跟我做朋友,对你来说是一种施舍,而被施舍的我,除了感激的接受,没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不能拒绝这种施舍吗?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呢?”

“陆苗,为什么你认为,你有的选,而我没得选?”

他的话太深奥了,陆苗连施舍这两个字的意思都没懂,怎么可能答得上他的问题。

她今年八岁,说的“要”与“不要”,纯粹是出于一种被惯坏的跋扈。因为急切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脱口而出“我要跟你做朋友”。再深的意思,她完全没有考虑到了。

到陆苗长大的时候,回想起这件事,她才隐隐明白,此刻小江小朋友他心里不甘和纠结的东西是什么。

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觉得不舒服了。即便此刻的他也表达得不够到位,但他不舒服了。

那大约关乎自尊心。

大人们打哈哈地说着“小孩子有什么自尊心啊”,可是小朋友们有。

“小江好可怜呀,苗苗你要好好陪他玩,不要让他感到寂寞。”

“不跟江皓月做朋友?不可以,我们不允许。”

“能赶得上课程吗?多读一年没什么的,学校能理解你的情况特殊。”

江皓月被迫地收获了来自各方各面的“怜悯”,不管是他需要或是不需要的,在他们眼里,好像他没了条腿,从此便低人一等。

他们给出特殊照顾,给出自认为对他最好的选择。那如果这个选择,他不接受呢?

怎么会不接受?那可是最好的。给他的,他就该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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