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不情愿地转过头，先撇了一眼盘中香喷喷的南瓜馅饼，又瞪了一眼安娜。他此刻的表情倒比平时鲜活了许多。

终于，他请了清嗓子，以一种过度庄严的口吻道：“抱歉，我不该笑你。”

安娜挑眉：“然后呢？”

“…然后，我的确没什么朋友。”布鲁斯被迫道出事实，语气生硬得像块石头。

安娜点点头，放下盘子：“好吧，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

安娜狡黠地眨眨眼，嘴角的笑容快活又可爱：“同意做你的新朋友呀，布鲁斯。”

青年微微一怔。

“虽然我们老早就认识，也不算新朋友啦。”安娜还在自言自语，“不过之前相处的时间也就那么十几分钟，没好好打过招呼了解彼此，现在是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布鲁斯，很高兴认识你。”安娜递来盘子，盘上的南瓜派香甜又温暖。

“我的名字是安娜莉丝·霍普，今年十六岁，是个不定期穿越的倒霉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布鲁斯望着她，眼神微微闪动，飞快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接过了盘子。

“好吧，安娜。”他的声音低沉且柔和，“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所以——”安娜刻意拖长调子，“——作为你的朋友，我能否获得自由行动权？”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随即勾唇一笑，承诺道：“虽然我感觉自己踩进了一个陷阱…但好吧，从今往后你可以随意出入那栋大厦。”

安娜心满意足。

他们又聊了几句，话题很快来到最至关重要的问题——安娜所导致的蝴蝶效应。

安娜有些惊讶。过去一周布鲁斯虽问过许多和她能力相关的事，却从未主动提起他的着手方向。这让他那天的保证“我会想办法”，越来越失去重量。

可如今，他似乎突然开了阀门，一口气讲述了他的构想和计划。

“…因此，我认为可以建立一个计算目的地坐标的方法。这样便无需试错，一次即可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

安娜默默地想，布鲁斯的思路和那位蝙蝠侠大佬其实本质上并无不同。区别在于，他们一个刚刚构思完毕，而另一个正在付诸行动。

可说到底，这个方案并未完成。

她又吃了一大口馅饼，这份点心简直令人飘飘欲仙欲罢不能，制作人足以和霍格沃茨小精灵的厨艺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打赌塞德里克会爱死这个的。

“说真的，我可以把阿尔弗雷德带走么？”安娜开玩笑道。

“谢谢，安娜小姐，这是一个非常慷慨的邀请，但恐怕我必须拒绝了。”管家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他端来了新烧开的热水，边倒入茶壶边道，“距离我的使命完成还遥遥无期。毕竟，布鲁斯少爷每天还需要人工唤醒，距离合法饮酒也还差三年呢。”

安娜噗嗤一声笑了。

“阿尔弗雷德。”布鲁斯窘迫地唤了一声，接过管家手中的围巾，又转手递给安娜，颇有转移话题的嫌疑，“给。”

这是…安娜盯着焕然一新的羊绒围巾，面露疑色。

布鲁斯坚持着，阿尔弗雷德也在旁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最终，安娜还是接了过来。

原本以为那就是永别了。安娜低着头，一下下地摩挲着围巾，忽然开口道：“我一直在想，如果韦恩夫人没有把围巾给我....”

她说不下去了。

空气一时凝滞，虽然她没说完，但他们都对她接下来的话语心知肚明。

如果韦恩夫人没有把围巾给安娜…

如果一家三口没有因为安娜而在剧院门口耽搁几分钟…

如果她没有出现。

布鲁斯的父母，会不会还活着？

片刻后，布鲁斯开口道：

“即使没有你，她也会把围巾解下来给我。”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奇异的解脱感，就好像心中的重担终于被放下，“那一天，你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我的父母选择帮助你。但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这都是必定发生的事，因为…”

他顿住了。

因为…安娜在心中补上对方未尽的话语，他们就是那样善良又温柔的人。

而她呢？

桌下的手默默攥紧。

而她，又能为这些与自己相遇的人们做些什么？

凌晨一点，在噩梦中惊醒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安娜睁着双眼木然地盯黑漆漆的天花板，脑海中思绪万千。

过了一会儿，她钻出被窝，换上了唯一一套属于自己的衣物，围上围巾，走出房门。

踏入电梯，直达顶楼。

刺骨的夜风吹拂过她的脸颊，皎洁到惨白的月光照在身上，大厦天台上没有围栏，也是，除了维修工人谁会想不开上到83层的楼顶吹冷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