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钧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公主青睐于他,几次有意试探,被他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人人都觉,依他邪性,本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陆子钧却为官清廉,自律甚严,几次变法,无不成功。

他官至宰相,也当名垂青史了。更对亡妻情谊甚笃,十年未曾续弦。

人人都说他重情重义,虽曾误入歧途好在知返,终于大器晚成。

然而只有亲近人知,在提起亡妻名字时,陆相眼中,都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恨。

他恨她。

恨她成就他。

又抛弃他。

这是她最好的报复。

昔年一句无心之言,却致陈氏被人惦记。

那曾豪言以“百金”买美人的公子哥,趁醉潜入陈家,将一朵濯濯芙蓉玷污。

陈氏不堪受辱,从高台一跃而下,零落成泥。

就摔在陈宛面前。

她怎能不恨。

……

陆相弥留之际,他的门生跪在他床前,问他身后葬在何处。

陆相眉眼带笑,恍似少年。

“烧成灰,洒入岐城河上。若能飘过三秋,落我意中人门前。那是最好。”

他笑意渐没,阖上双目。

君埋泥下泉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番外

陆子钧翘着腿,淡淡说出一句:“美人如玉。”

一句夸赞之言,却没有令女子露出喜色,而是紧紧蹙着眉。公子哥们嗤嗤发笑:

“陆兄,莫非贵府十二璧玉,要再多一枚了?”

陈氏脸色发白。

陆子钧勾唇,忽然抬起手腕,揉了揉额角,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半晌才渐渐清明。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

“少爷?究竟如何处置?”奴仆凑到跟前悄声。

陆子钧抬眼。江太傅的公子拉着陈氏的衣襟,一脸不怀好意。他忽然起身,一脚踹去,江公子摔在一堆桌椅中,捂着腹部嚎哭。

陆子钧:“纨绔子弟。一无是处。”

众:“?”

陈氏也目瞪口呆。

陆子钧看了一眼画舫入口,正与一双小鹿眼对上。那眼睛好像会发光,有一些,烫热了心口。接着,一片藕荷色的衣角飞快闪过。

只有十二岁的少女将手擦了又擦。

她犹豫了许久,怯生生地奉上一碗白生生的豆腐花:

“少、少爷。”有点结巴。许是怕他。

陆少爷垂下头,尝了一口。

少女忐忑地搓着袖子。

他说:“善。”

她猛地抬起眼睛,与他对视,眸中还有湿润的光。

陆子钧笑了:

“手艺不错。赏。”

奴仆慌里慌张捧出金银,被他轻轻一脚踹开。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