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酌光喃喃:“你为什么害怕?”
为什么害怕?顾忱景不回答。
他确实一直都在害怕。
怕林酌光不过是一时贪新鲜,怕他多年的暗恋在现实的狗血中变得污糟丑陋,怕并不完全见容于社会的感情让林酌光变成别人的谈资笑柄,怕伤害林酌光的家人,怕他那道光变得暗淡,最终消散。
他不懦弱,但牵涉到林酌光,他也没法勇敢。
林酌光轻声说:“小狮子,我也害怕。”
顾忱景愣住了。
“我怕你放弃我,怕你不在我身边。”林酌光说,“但是我们害怕的,应该是同一个结果。如果我们都害怕同一个结果,那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没有安全感。我爷爷,莫氏,都没有办法给我安全感。我的安全感在你身上。你答应过,不会放弃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小狮子,你骗了我吗?”
“我……”顾忱景苦笑一下,说,“我答应过你吗?”
“你……”林酌光愣住了,他在脑海里翻检回忆的片段,半晌才苦涩回答,“你没答应过我。”
每次,每一次,他提起的“不要离开”“不要放弃”“我喜欢你”,都被顾忱景避过了,他确确实实没有承诺过林酌光什么。
“小狮子,你的小爪子……原来都是挠在我心上的吗。”林酌光疲惫地闭上眼睛。
沉默仍然是顾忱景给他的唯一回答。
呼吸声在沉默中交错,距离不远,却无法靠近。
过了很久,久到林酌光的眼泪已经快要压不住了,顾忱景仍然和他僵持着,不开启希望。
林酌光深深吸了口气:“好,我走,我们到此为止。”
他向那扇简陋的木门走去。空气透明的凝固着,巨大的张力把他笼罩其中,哪怕移动一分的距离,也用尽气力。
走到门口,林酌光咬着唇打开门,带着黯淡的期待忍不住再问一句:“小狮子,你不留我吗?”
是不见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委屈,气恼,话语里满含哭意,又无可奈何。
顾忱景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看着林酌光,不说话,不妥协。
门外是深沉的、层叠着层叠着看不到终点的深黑色,静寂得不同寻常。走廊里还没有亮起灯,只有林酌光的呼吸声,带着干燥的触感,用尖锐的小小的棱角,仿佛把时间都拉长。
顾忱景像是在这样的沉重黑暗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在对自己冷笑着。
林酌光抬起头闭上眼,逼住鼻腔的酸。他终于走了出去。
木门带着陈旧的声响,向着关闭的方向转动,在给一生中最不可替代的珍贵画下一个仓促的句点。
顾忱景闭上眼睛,他不想承受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宣判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