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看着兄弟俩交握在一起的手,在心里缓缓叹了一口气。无论这次出国之行的结果如何,天天都肯定会不好过,毕竟是亲父子……都是孽。
与许建国邮件联系的事被程天包揽,从不倚仗权势做什么的穆修罕见的动用了自己的人脉网,请了最好的律师和团队,用最快的速度把刘科的户口转到了自己名下,然后打了婚姻报告,找程天拿来程妍雅的死亡证明和各种资料,将自己和程妍雅的事实婚姻走了一遍法律程序,变成了真正的婚姻。
收集证据,办各种手续,一番忙碌后,几人齐聚机场,坐上了飞往国的飞机。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穆修一刻都不愿意休息,让程天带着他去了程妍雅的墓地所在地。
“母亲去世后,许建国不愿意让母亲入土为安,在给母亲办了葬礼后,又偷偷把母亲的尸体弄去火化,把骨灰放在家里,日日伴在左右。”程天引着众人来到他位于国住处西边的一处小花园里,拿出钥匙打开花园的门,率先迈步进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过了几年,许建国的执着稍缓,终于让母亲入了土,却把母亲葬在了他原配妻子的旁边。”
拐过一道灌木屏障,一座被鲜花包围的矮墓出现在众人眼前。程天停步,眼里染上一丝陷入回忆的恍惚,“几年前,我彻底打垮许建国,按照母亲生前的喜好买了这栋别墅,将母亲葬在了自己身边,亲自照看……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梦到过母亲,她大概是在怪我认贼作父……”
“别这么想,小雅应该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恨,为自己而活。”穆修压下激动的情绪安抚他一句,再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紧了紧握着鲜花的手,挺直脊背,迈步朝那座位于鲜花中的墓碑走去。
程天几人识趣停步,将空间留给了他。
鲜花摇曳,白色的墓碑处在其中,显得安宁又祥和。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穆修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他挺直的脊背和一丝不苟的衣着为他平添了一丝沉稳帅气。他停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挽发浅笑的女子,用力眨眨眼压下突然涌起的泪意,蹲下身,把手里的百合放到了墓碑前。
“小雅……”声音出口才发现已经带上了哽咽,他忙低咳一声压下失态,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小雅,抱歉,现在才来看你,当年留下你们母子三人,对不起。”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花香飘来,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崭新的结婚证和一个老旧的戒指盒放到鲜花旁,看了墓碑上的照片良久,再次开口,“小雅,你总说两个人在一起,互相交付的真心就是给对方最好的礼物,所以你不求,不问,不谈以后……虽然迟了几十年……小雅,你愿意嫁给我吗?”
自然是没有回答,他又摸了摸照片,打开那个老旧的盒子,把里面的戒指拿出来,男戒戴到自己手上,女戒放到了墓碑前,继续说道,“当初是用孤儿的身份跟你相识,所以在一起后连婚礼都没能给你,是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饭……其实那天我爸妈也来了,就是你早上去买菜时碰到的那对老夫妻,他们很喜欢你,也很喜欢天天。后来你怀孕去做孕检时爸妈也偷偷去看过你,但因为我做的任务太特殊,所以只能远远看一眼就走,还必须装作不经意路过……对不起,让你名不正言不顺的跟了我,戒指也因为种种顾虑装作忘记买……”
亏欠的太多,他渐渐说不下去,抬手狼狈的擦了擦眼睛,“曾说过要给你补上求婚和婚礼,却一项都没能做到,对不起……”
国和国内的气候差得太多,刘科身上的衣服有些厚,额头渐渐热出了汗,但他全没注意到,注意力全在坐在墓碑前肩膀微微耸动的穆修身上,心里胀胀的,压抑的难受。
这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一个寻找半生孤独无依,一个备受折磨早早逝去,误会叠误会,苦难叠苦难,半生经历被岁月酿成一杯苦酒,逼着人在阴阳相隔后还要举杯痛饮。老天太不公平,明明这么相爱的两个人,最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看向身前的程天,心脏紧缩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让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父亲尚且如此,大哥呢,亲眼目睹母亲的去世,在亲生父亲的精神虐待下长大,已过而立,却始终孤身一人,在找到亲人后更是一副人生如此已无所求的圆满模样,明明是该肆意生活的年纪,却活得仿佛已经暮年。
他越说得淡然,刘科越觉得揪心,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只握紧他的手,安静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