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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在吉林的省会长春,打小吃的是东北平原上种出来的白花花的大米,咬的是四指膘的猪肉,喝的是洮南香,冬天见的是没到小腿的大雪。

他从小就壮,虎背熊腰,一双眼睛跟狼似地,总在学校里头惹是生非。今天打了这个,明天削了那个,没一个老师喜欢他。倒是附近几所学校里的坏孩子们都奉他为老大,每个月都给他供不少零花钱。

为这,他爹没少打过他的屁股,可是他状的跟头小牛似地,上午打完,下午就提上裤子又出去耍,久而久之他爹也不管他了。等一过了十六岁,他怀里揣着过年攒下来的那几十块钱压岁钱,趁着天没亮便跟着同村去南方打工的人跑了。

他爹差点气出心脏病来,偏偏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也只能嘴上骂骂了事。

过了几年,大年三十的晚上,纪达蓬头垢面的出现在院子外面,浑身埋汰的很,衣服薄的跟纸似地,裤子破破烂烂,波棱盖都卡秃噜皮了。他整个人在零下四十度的天气里抖得跟筛糠一下,冻得嘴唇都青了。

他爸妈吓得赶快把他扛到炕上,给他裹上棉袄,又端来热水,可是他一句话都不说,就失魂落魄的坐在炕上。

他爸急了,一巴掌扇过去,拎着他脖领子问他还长没长鸡巴,长了就他妈给他回话。

他妈心疼,赶快端过来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饭,上面满满的盖上一层香喷喷的酸菜白肉。

望着面前这晶莹剔透的肉,白中泛黄的菜,鼻子中闻着的是饭菜扑鼻的香味。他再看看面前殷切看着他的母亲和白了双鬓的父亲,他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他说,爸妈,我这辈子都杵东北不离开了。

说完他抄起筷子,一边哭着一边往嘴里开始扒饭。

从此以后,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除非必要,他再也没离开过东北,而且再也没有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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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纪达曾经在南方混的很不错,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能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之时,却被他当时的婆娘背后捅了一刀,所有的钱财都被卷跑,连一身正经衣服都没给他留下。他知道在这个温度下,如果在户外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他愣是三天三夜没睡,从他被扔下的火车站,一路沿着铁轨走回了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