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等,妈妈给你剥,别着急。”女人说话的语调没有一丁点的改变,显然就算是儿子跟自己闹别扭她也不放在心上。
可长空眼前的视线一转,突然与女人对了个正着,女人的表情就透出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敌意:“你回来了也不会叫人的么?看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吃饭!天天像是催命一样,看到什么都想吃,真是生来讨债的。”
长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默的走进隔壁阴暗的小房间,放下书包、换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面色惨淡的深呼吸了好久才推开门走出房间,他木然的坐在女人的另一侧,孤孤单单的仿若不存在一样吃着桌面上已经变冷的菜,那些菜显然早就被人吃过了,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着闪亮亮的钢制盆中通红的螃蟹伸手碰一下。
长空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时间了,这是他和碧海刚刚中考结束的那一年的中秋节,碧海本来落榜了,但是成绩一出来碧海就“生病住院”了,而且一住院一年,一年后本该在高一念书的长空又被逼着考了一次高中。
长空仍旧茫茫然的游荡在梦中,自己再清醒也没办法挣脱梦境,他看着自己回到色调阴暗的小房间里面,打开台灯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写练习题,房间在一片黑暗之中异常的压抑,只有摆放在书桌上的一盏孤灯透出些许的光亮。
冰冷孤寂的感觉蛮横的在长空心中肆虐,他苦笑着坐在单人床边,看着年少时候的自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抱紧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
“早就过去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会这么清晰呢?”
是啊,为什么会这么清晰,长空甚至对自己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都记忆模糊了,却还记得自己回到家中看到的刺眼一幕,还记得入口发冷的饭菜,还记得碧海咽下蟹黄时候嘴角的油渍和他得意洋洋炫耀的眼神……一切一切长空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不记得的是他自己。
长空把自己的感觉扔在了角落之中,知道没人在乎他,他也就装作自己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强迫自己快乐起来,只有无知才能够无所谓,也才能够无所畏惧。
长空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哆嗦起来,他看似坚强的长大了,可是年幼时候留在心上的伤口却从来血粼粼的未曾愈合,而他又是一个男孩,长大了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更加没有哭喊着要求疼爱、要求公平的资格,长空就这么假装毫不在乎的将真正的自己遗弃在了过去之中。
长空闭着眼睛,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但他脸上却弥漫着泪水,至少在这个空荡荡的梦境之中,没有人会发现他的软弱。
长空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流泪的时候,梦境中的一切开始破碎消失,他此时此刻是真的躺在宾馆房间的单人床上蒙着脸无声哭泣,更没有注意到一个提着食盒的男人走进房间。
云鹰走到床边,看着长空像是被遗弃在路边、对未来茫然无措的幼猫一样无声的流着眼泪,他完全不能够理解的扬了扬眉毛,却下意识的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温暖的手掌贴在长空脸上,扯开他固执捂住双眼的手掌,长空转动着眼睛,视线与云鹰交错在一起,少年的眼睛里慢慢找回焦距、透出神采。
云鹰松开紧握着长空手臂的大手,揉了揉他的短发:“做恶梦都梦见什么了,你竟然吓哭了。”
“……因为没吃到河蟹。”长空囧着一张脸回答,立刻换来了云鹰无奈的眼神,他背过身拿出自己提来的大号食盒,里面摆放着已经全部被收拾好的河蟹,它们只等待着长空下嘴享用。
“以后别哭了,每年都让你吃河蟹撑到想吐行么?”
“每年都有河蟹吃?”长空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云鹰。
“当然了,只要你希望,每年、每年……”
☆、36亲一下就睡
云鹰清楚长空刚才的噩梦肯定不是少年说出来的那么简单,但既然长空不愿意说,他也不会追根究底的询问,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他就有资格调查清楚对方的全部心思和过往,长空有保留自己的权利,而他只要确定长空现在心里好转就足够了。
观察着长空恢复血色的脸颊,云鹰推着少年的脊背将他拉起身坐好,细心的将酱汁淋好才把河蟹推到长空面前:“趁热吃,我看你挺喜欢的,临时向后厨借的地方。这一顿吃过瘾,暂时不能再吃了,海鲜类的东西吃多了,你该肚子疼了。”
男孩脸上的眼神很是不耐烦,他推开自己眼前的盘子,形状优美的眉毛拧出一道褶皱:“我说了,我不爱吃蟹腿肉,我就要吃蟹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