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保险调查部,在派出所,在检察院、法院,有时候连景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问题,离开警界,又进了保险公司,总逃不脱这种性质的工作,见多了人性的阴暗面,那种芯子被抽空的感觉,比任何重体力活都疲倦,做这行的人都需要个支柱来撑下去,有时候,是信念、信仰,有时候是某个特定的人,有时候是一种情结。
他呢?他是为了什么?为了丰厚的佣金,为了给公司挽回损失?为了揭穿各种恶意骗保的违法行为?在这个岗位上,维护社会的正义?
“你觉得法律存在正义吗?社会存在正义吗?”一道一样细细柔柔,安安闲闲的声音,在他脑中悠悠地问,似乎在提醒他,刚才那女孩能获得他的注意,是因为她声音的气质和另外一个人很相近,“你觉得,我该受到法律的惩罚吗?”
和游走在黑白之间,还算得上是面对污秽、捍卫清白的他比起来,她从头到脚都浸透了黑暗面,她的过去与现在,人生与职业,似乎都和这些纠结、无奈的绝望脱不开关系,从昨晚到现在,连景云都禁不住在想,究竟是什么支持着刘瑕走下去,究竟又是什么让她一直选择在这样的行业里前行,当时在哈佛,她有很大希望留校任教,继续一线研究,是什么驱使她回到s市,开设这个咨询工作室?
模糊又突兀的响动声,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连景云散逸的些许思绪顿时收了回来——归根到底,他还是极为实际的,大男人哪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他加快脚步走进接待室,“暖暖,你刘姐——”
还没说完,他就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眉毛——听出来了,隐隐传出异响的那个办公室,的确是属于刘瑕的那间……“哟,这是——”
回头看了看门口,他压低声音,“刚才那个客户,有那么难搞吗?”
张暖的小耳朵也是立立了起来,兔子耳朵似的,转向声源全力侦查,她也是悄声细语,“沈先生在里面呢,一早就来了……刚才咨询都没出来,可奇怪了,客户也不介意——她好像是知情的。”
沈钦,一早就来了……现在办公室里,闹腾出了仿佛重物坠地的动静……连景云也不禁侧耳细听,可惜隔音太好,只能隔三差五听到点清脆的破碎声,人声未能突破障碍传出来——
好奇心刚酝酿到高处,砰地一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撞开了,沈钦抱着头鼠窜而出,口中高呼,“要打死了要打死了,再打就真的死了——”
看到连景云,他眼睛一亮,长脚三步并作两步,刹那间转到他背后,颀长身材缩起来躲在他背后,刚好把连景云顶出去做挡箭牌,过一会,看没有动静,又小心翼翼伸出半边头,发觉刘瑕就靠在不远处的过道墙边,立刻缩进去。
连景云低头看一眼,啼笑皆非,往左迈一步,想要暴露他,但背后隐隐的压力也跟着挪动一步,贴得仍然是分毫不差,他索性也就放弃了和幼稚比幼稚的想法(并隐隐体会到刘瑕的崩溃),只是盘着手,有趣地继续和刘瑕对视。
脸颊还有薄红,胸脯起伏不定,秀眉蹙起,她又一下从一幅画变成了一个人——只是,虽然刚被抓到‘从办公室一路追打沈钦出来’这种和她平时的成熟淡定截然不同的行为,但刘瑕毕竟是刘瑕,手一背,塑料笔筒藏在背后,顿时又是若无其事,甚至还反过来冲连景云挑了挑眉,表情有点隐隐的费解和挑衅:这可是你的情敌,刚和我关在办公室里,现在好像又在打情骂俏的,对他这么和气,你确定吗?这……是不是有点没种啊?
她这完全就是因为被沈钦不知怎么又刺激抓狂,却又对他没什么办法,所以在给他找事吧……虽然很清楚这点,但连景云的心脏还是被狠狠拉动了一下:刘瑕当然也不是没有追打过他,但那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现在,能激起她这样反应的,已经换了人了……
又酸又涩的感觉,混合上被刺激到的求偶本能,让他想要在心仪的异性跟前好好地展露展露肌肉——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收拾情敌,证明自己的有种,他反射性地想要再跨一步——但又悬崖勒马,盯着刘瑕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慢慢地收回了脚步……总是这么狡猾,这个操纵人心的大师,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两个追求者斗在一起,她好借机脱身吧?
不能顺应她的念头,忽然间,他和沈钦又成了同仇敌忾的战友,面对这最艰险的堡垒,最狡猾的敌人,容不得丝毫内斗——
就像是在保险调查部,在派出所,在检察院、法院,有时候连景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问题,离开警界,又进了保险公司,总逃不脱这种性质的工作,见多了人性的阴暗面,那种芯子被抽空的感觉,比任何重体力活都疲倦,做这行的人都需要个支柱来撑下去,有时候,是信念、信仰,有时候是某个特定的人,有时候是一种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