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大官来了黑河村,随便找路边的村民一问就能问出猫腻:按照规矩,赈灾粥的浓稠程度必须做到“水米不分离,立稻杆不倒”没,而这些天他们派发下去的粥,别说是什么水米不分离了,就是一些白花花的米汤!
贪污赈灾粮款,无论程度,在大商国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一想到这,黄大人一时间吓破了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头烂额,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破财消灾,想到了一个够笨但是也足够骗得过乡民的办法——他找到了原本来这儿只打算骗笔横财就跑的白鹿真人,两人合计演出了所谓“龙王爷发怒”的大戏,前者负责唱主角,谎称大黑河水即将干枯,赈灾粮也因此不能走水运运入;而后者则负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白鹿真人“解决”了“龙王爷发怒”的事情,再连夜从隔壁县以稍高的价格把大米买回来,再雇几艘船只假装朝廷的赈灾粮运送船只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运来,将那些米分派了去,等到朝廷官员再来时,便可以瞒天过海……
而这些天,眼瞧着那场“龙王爷发怒”的大戏即将唱到尾声,黄大人装模作样袒护了牛家一家先撇干净自己,又找了个理由把他们撵出去,又马不停蹄地前脚刚把卖出去的米高价买回来,隔壁县米商出的货单还没来得及销毁,米也还没来得及散出去,这后脚,君长知便到了,把他抓了个正着。
眼瞧着大势已去,黄大人哭得肝肠寸断悔不当初,那悲伤懊悔劲儿,几乎要哭尿了裤子。
乡民们眼巴巴地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青天大老爷”趴在一个极为英俊的年轻大官脚底下哭成了狗,众人无不叹息:好精彩啊好精彩。
当夜,奉仙镇官府衙门连夜开仓放粮。
乡民们全家老小一个都不拉地赶来衙门跟前,天蒙蒙亮时,便隐约闻到了从衙门里传来的阵阵米饭香,一时间各个像池塘里的老王八似的伸长了脖子——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当天边隐约见得了第一缕晨曦,第一桶浓稠的、货真价实的米粥便由两名青衣侍卫抬了出来,已经连续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灾民骚动了,各个捧着早就从家里摸出来的可以找得到的最大的缸,争先恐后地排起了队——
刚开始场面还是一片混乱,最后又是那“朝廷来的大官”亲自出面维持秩序,手中长鞭毫不留情收拾了几个还想横的中年汉子,队伍最终稳定在老弱妇孺在前,年轻中年男子在后的顺序,那刁民们在吃的以及暴力面前一个个都成了乖宝宝,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伸长了脖子等着领吃的。
当最后一个领到白粥的中年汉子在花名册上摁下自己的手指印,捧着脏兮兮的碗狼吞虎咽地喝粥去时,已经到了第二天晌午。
太阳依旧高悬,一夜未睡,君长知空着肚子,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睁着一双通红的狰狞眼回到衙门里就要补眠,谁知道还没走两步,远远地便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儿——顺着那股将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快勾上来的粥香,君长知一路走进了衙门里公堂里面,哪知他长腿刚刚迈过门槛,一眼便看见在那阴暗的衙门深处,三张被火光映照得阴惨惨的脸不约而同地转过来看着他。
君长知:“……”
被这场景吓得愣是额角青筋猛地一跳,君大人强忍下了爆发的冲动,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搞什么?”
这边,纪云一手抓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蒲扇,一边扇面前那“咕咕咕”煮的正欢的砂锅;白术和牛银花抱着膝盖蹲在他旁边,前者正用手捏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新鲜香葱,掀开了砂锅盖子往里面均匀地撒……
纪云看着站在公堂门槛边黑着脸的年轻男子,笑了:“哟,早啊,君大人——来喝鳝鱼粥不?治面瘫呢!”
第16章
就像喝醉的人哪怕已经开始扭秧歌了也不会觉得自己喝醉一样,面瘫的人是不会觉得“面瘫”是在说自己的……说不定他还觉得自己面部表情挺丰富。
原本看着那炉火边砂锅旁三张阴惨惨的脸,君长知就觉得哪怕自己饿死也不想过去与鬼同食,谁只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蹲在砂锅便撒香葱的那位抬起头来,已经洗干净的脸勉强算得上是干净清秀一孩子,倒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升腾的白色雾气后晶亮晶亮的,虽然不说话,却是脸上写满了:你千万别过来,咱们三个人还不够分呢!
君长知狭长凤眼一眯,硬生生收回了就要转身走开的步伐。
等这大官来了黑河村,随便找路边的村民一问就能问出猫腻:按照规矩,赈灾粥的浓稠程度必须做到“水米不分离,立稻杆不倒”没,而这些天他们派发下去的粥,别说是什么水米不分离了,就是一些白花花的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