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颢被她这么一喊,手僵在了半空,他突然长叹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从桌案上拿起一幅卷起来的画,捏住一角,抖开。
“师从何人?”他问。
柳罗衣平静下来,尽量保持不卑不亢:“回皇上,府学的先生教了一些,奴婢自学了一些。”
那幅画中是一片山水朦胧,云海同流水白茫茫连成一片,雾气中荡漾着一片轻舟,舟上立了两人,一人略高些,一人略矮些,相对而站。
两个人都是寥寥几笔勾勒,模糊地只能看出个轮廓,但却异常传神,能看出都是女子,味道也是不同的,景物简单,却意境悠远。
“笔墨有尽而意无穷。你倒是个才女,若朕让你留在宫中,你可愿意。”沈颢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奴婢不愿。”柳罗衣想都不想,斩钉截铁道。
沈颢眼中没有惊讶,他慢慢走回了桌案旁,坐下,语气深沉:“朕现在便可下令让你免了奴籍,你可要想好了,留在朕身边,便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若是抗旨……”
柳罗衣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沈颢,毫不畏惧:“不管是何后果,奴婢都不愿。”
她想起了她娘,再看着沈颢时,心中便涌起了十分的嫌恶。
沈颢略微愣了愣,柳罗衣此时的眼神,毅然决然,倔强得很,到底是像极了那位故人。
还有那掩饰不住的厌恶。
等柳罗衣绷紧了心弦,调整出视死如归的心态之时,沈颢却突然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
柳罗衣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多说,迅速站起身,后退着出了书房的门,等外面的天光照耀到她身上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用手一碰脸颊,满是汗水。
屋中,柳罗衣的背影消失后,沈颢便瘫坐下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方才的所有情绪都消失无踪,只有满身颓然。
他将桌上那幅画拿起,举在眼前细细看着,他只知程萋萋有两个子嗣,却不知这柳罗衣的样貌竟真真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那一身的清冷倔强,他总是恍惚地,觉得是她站在那里。就连这对作画的天赋,都继承了个十成十。
他甚至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但却没料到,柳罗衣也是这般刚烈的性子,甚至比起程萋萋来,更甚一筹。
沈颢站起身来,遥望着远处的宫墙,总觉得这偌大的皇宫,愈发像是一座牢笼,谁都留不住,所谓安逸,更多的则是压抑。
他拿起一边的茶盏,突然摔碎在了地上,觉得心中仍然郁结,干脆将桌上摆放的一切都砸向了地面,这动静将外面的人都引了进来,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是何人触犯龙威,引得皇上这般大怒!”李内侍跪着往前走了几步,磕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