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订的婚,然后我开始准备婚礼,教堂、婚纱、喜糖、请帖,事无巨细,全都是我操持的,你母亲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我拿着各种方案去问她,她都说好。我知道她不爱我,但没关系我爱她就好了,她答应跟我结婚,我们往后还有很漫长的岁月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等她爱上我了,不,喜欢上我了也行,我们就可以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我们一家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我可以等。”
后来的事顾砚秋知道,她也看过夏知非的日记,沈怀瑜答应和他结婚,只是为了让另一个人放心而已。他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永远等不到沈怀瑜爱上他的那天。
顾砚秋看着父亲闪着亮光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再听下去。
顾槐说:“有的事是不能回头看的,越回头越不堪,但我总是去回想。我那时候工作很忙,我要结婚成家了,我以后要养妻子孩子,我要更努力的工作,给我的小家庭最好最好的未来。我忽略了很多细节,我知道你的母亲经常会出门,我也从来没有问,她不喜欢我问太多私事,秉持着夫妻间最基础的信任,我也没有问过,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如果我早知道她是去见贺松君的话……”
顾砚秋眼神微微一凛。
顾槐叹气道:“后来才会延伸出那么多的错事,是我疏忽了。”
顾砚秋说:“爸,这不是你的错。”
顾槐摇摇头,继续道:“我和你母亲结婚后,对她一如既往,她对我也是保持着对朋友的态度,不过分生疏,也不过分亲热,我带她出去散步、听音乐会、看戏,她隔一段时间便会同意一次,她一开始不是那么虔诚信佛的,只是时时盘着佛珠,就和你现在这样。事情的巨变发生在我和她婚后的第二年。”
顾砚秋坐直了身体,预感一切的节点都在这里了。
顾槐现在还能回想起那天晚上,沈怀瑜抱着他,神情异样地娇媚,喃喃地喊着他听不懂的字词,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顾槐敛下眼底的水光,说:“婚后第二年的一个夜晚,我从外应酬归家,遍寻不到你母亲,最后在一间客房里找到了她,她喝了很多酒,醉了。我把她抱回房间,打算和原来一样分房而睡,她却拉住了我。她……把我当作了夏知非。”
顾槐是一个发育健康的成年男性,平时克制已是不易,何况深爱之人就在眼前,主动求欢。
顾槐闭了闭眼,说:“是我的错,我当时犯了糊涂……醒来她很后悔,我也很后悔,我向她下跪认错,你妈妈没有责怪我。但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了孕。我欣喜若狂,她却如丧考妣,面白如纸。她说要打掉这个孩子,我怎么肯?这是我和她的孩子,她哪怕不爱我,为什么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我可以照顾的。
“我几经追问,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贺松君和我分手以后,身怀有孕,本来是不要这个孩子的,是她将对方劝了下来,那时候飞泉已有两岁了。我这才醒悟,为什么她隔三岔五和我提起离婚,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离婚,她是要把从贺松君那里拿走的都还给她。”
顾砚秋脑中轰的一声,霎时间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顾槐说:“我勃然大怒。那是我第一次对你母亲大声说话,我跟她说,她凭什么决定我的意志,我和贺松君早就一拍两散了,她凭什么把我们俩又绑在一起,还让她生下孩子,我不会接受贺松君,也不会接受那个孩子,我不承认。你妈妈也没想到是这样,她以为是亏欠了贺松君,所以才自作主张,以为这样做对我们都好。”
“所以就把我留下来了吗?”顾砚秋出乎意料的平静。
“差不多,她当时在犹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重申,我绝对不会承认贺松君母子,并且求她留下你,你母亲不知道是因为你在她肚子里越来越有活力,还是对我心怀愧疚,最终生下了你。而在那之后,她自认做了许多错事,已经无可挽回,才皈依信佛,日日诵经赎罪。对你母亲来说,你是一个错误,并不是她出于主观意愿生下的孩子,而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感动她,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夏知非,不惜追随她而去。”顾槐苦笑。
顾槐轻咳了两声,顾砚秋给他倒了一杯水。
顾槐接过喝了两口,润了嗓子,说:“她临终前留下遗愿,希望我娶贺松君,把顾飞泉迎进家门,善待他们。其实我很不想答应,但她后半生都生活在后悔和自责当中,反正是一副病体残躯,我何妨接着替她赎罪。”
胸中深埋多年的事情吐露大半,顾槐神情舒缓,慈爱地看着顾砚秋说:“我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妈妈的形象受到破坏,逝者已矣,就让她以最美好的样子永远留在你心里。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执着,要去查三十年前,查出了前女友,她的女儿,还查到了贺松君的头上,我想着既然我已经娶了贺松君,多上一重罪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头上,只要你妈妈在你心里是完美无瑕的就好了。我不在乎这些。”
“我们先订的婚,然后我开始准备婚礼,教堂、婚纱、喜糖、请帖,事无巨细,全都是我操持的,你母亲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我拿着各种方案去问她,她都说好。我知道她不爱我,但没关系我爱她就好了,她答应跟我结婚,我们往后还有很漫长的岁月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等她爱上我了,不,喜欢上我了也行,我们就可以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我们一家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