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答应了,徒单衡却先将好些闺秀的家族来历拿来与他挑选。徒单衡所择,尽皆是大家出身,祖上不是清流就是文学大家,又或者是累世功勋之族。完颜康道:“我不看啦,这般择妻,是否不庄重?”徒单衡翻了个白眼:“难道这些人没有称量过你吗?”
完颜康哑然,将卷轴堆回了桌上:“不是说让我妈过目之后再给我看的吗?”
徒单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给你反悔的机会,不要吗?”
完颜康大笑:“到得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谁家也不能将女儿与我相处一阵,看我与她相不相合,不相合了便不要。”
“相处可以,不要可不行,”徒单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相合也养着,又不是养不起。多养几个也没人说什么,你须得广延子嗣的。”
完颜康不在这上面与他争执,也不看卷轴:“反正我妈不会坑我,你也不会坑我,我就不看了。我只等缘份就是了。”
徒单衡道:“不看你可别后悔,万一后来发现漏掉的才是缘份,日后见到心动的时候已经罗敷有夫了,你要学赵王吗?”
完颜康一字一顿地道:“我信我自己!”
“信你还不如信我。”徒单衡一指堆的这许多卷轴,两臂一伸,都抱了走。
完颜康摇头而笑,让他颁布律法,现在也不敢讲婚姻自由的。既然大家都不自由,那他就后天下之乐而后好了。将手背到背后,慢慢踱去见包惜弱。才到宫门口,却见一位中年妇人,着诰命服色,身边一个盛妆的少女,两人相扶往内而去。
完颜康止住了脚步,见两人进去了,过不一会儿,那少女却被宫女引了出来。少女初时微低着头,走到凉亭子里坐着,上的茶点她也不动,仿佛一座雕像。又过片刻,少女抬起头来,她不顶美,却自有一股温婉和顺之气。完颜康略有些扫兴,却听宫女说:“天儿热啦,您少坐,我去取扇子来。”少女道声“有劳”,声音也是温温柔柔,却又没有太多的特色。
完颜康愈发觉得无趣,却见这少女忽然动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完颜康心下觉得奇怪,止住了离开的脚步。却见少女好奇地将周围都打量了一回,又将亭内石桌上的盘盏都研究了一遍。
完颜康微微一笑,心头忽然一动,走上前去。他没有放轻脚步,少女很快从里到外听到了,微颦着眉头望过去,少女的表情变了数变,终于化作一丝恭顺,行了大礼。
完颜康跨步走来,命她坐下,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少女与他对坐,脸庞微红,从她肩膀衣裳的微动来看,她的拳头一定在袖子里攥得颇紧。咬了一下唇瓣,少女用自以为很正常,实则带了些紧张的语调道:“是。在这里的青年男子,又能有几个呢?何况,圣尊之饰不同凡人,再作不认识就是装傻啦。”
这回答并不让人讨厌,完颜康问道:“你是哪家的?”
少女轻声道:“妾孔氏,祭酒之女。”
祭酒大人气质倒是儒雅,长相却不能说是美男子,他的女儿能生成清秀少女,也是不容易。完颜康笑了,拖长了调子:“哦——太后召见?”
“是。太后召见,见说的话儿臣女听了不自在,怜惜臣女,许臣女出来散心。”
“不自在?”
少女犹豫了一下,近乎大胆地道:“如今朝野上下,沸沸扬扬,为的都是您的大事,您不会不知道的。”
“哦?”完颜康觉得有点意思了,“你说的话很有意思。”
“照参拜之仪对答最是合乎规范。从来父母之命,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可心里,总是有些想法的。我不能挑选中意何人,还可以让或许给我带来最大幸运或是最大不幸的人挑选我。您要不喜欢,总是能说出来的。这样,我就避过了一个讨厌我的人。”
“如果被你讨厌的人看中了呢?”完颜康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讨人喜欢很难,让人讨厌却不是那么难的。”少女见他没有生气,胆也渐渐大了起来。
一只修长略出现在她的面前,掌心向上,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薄茧:“你可以选,不会有别人知道。”
“不问诗书技艺吗?不问家风修养吗?”
“已经够了。”完颜康依旧平伸着手,直到一只细嫩细白的手掌放上了上来,一肌肤相触之时,完颜康能感觉得到她的轻颤。软而暖。活的。五指收拢,像拢住一只扇着翅膀的粉蝶。
完颜康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