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外人的目光看来,她肤色带着一种健康的羊奶般的颜色,脸颊上那几点俏皮的雀斑倒是增添了这位准王妃的少女活泼感。
她和她的妹妹斐瑟娜相似,也不相似——至少莱茵没有在斐瑟娜的脸上看到过菲利希亚这样蹙眉不喜的表情,他们年仅十五岁的小妹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蔷薇,活泼的就像一只云雀的雏鸟。
“不,”莱茵摇了摇头,“相比之下,我觉得你似乎更有烦心的事情才对。”
菲利希亚抿唇微笑,然后昂首挺胸的抬起头,“王朝尊贵的玫瑰四王子,我的哥哥——”她用贵族之间特有的一种倨傲又矜持的语气睁大眼睛道,“难道在您的心里,作为王朝蔷薇公主的我,分不清作为一个女人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同一国的公主嫁给另一国的王之间孰轻孰重吗?”
她可以一路在送嫁的道路上刁难自己的哥哥,小性子耍的几乎连侍女长都快看不下了,可是菲利希亚还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能在小小的范围内耍性子,可是她也仅仅只能是在这小小的范围内耍着小性子而已。
远在她出生之前,据说他们最大的姐姐——她从没见过她——远嫁到了上苏茉。
这就是每个玫瑰王朝的公主出生之前就已经被确定了的宿命。
莱茵望着自己的小妹妹,露出了一个微笑——近似苦笑的微笑,他不太愿意去想自己心里面的一些东西,哪怕是给自己的不情不愿却依旧选择出嫁的妹妹送嫁也不如呆在玫瑰王庭中难受。
正如他的父亲,如今的玫瑰王朝的国王所说的一样,他被常年的军旅生活给带野了,不再像个举止恰当而矜贵的王子,反而像个下层的小贵族。
莱茵个人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
他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军队中跟着那群比他大得多的骑士们一起摸爬打滚,看过许多下层小贵族艰辛的,难以为继自己庄园的样子,也看到过这些小贵族的女儿们为了维持生计不惜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为了一个铜子和人讨价还价,变卖自己的纺织品时候的样子。
她们用最劣等的香米分——有的甚至还用不起扑面的白香米分,素面朝天穿着和农妇差不多的粗布衣服,有些甚至还要拿着锄头下地劳作,喂养牲畜。
等到他回到坎帕亚的时候,在看到那些大贵族的女儿们,双手没有碰过比杯子和精致的雕花扇子更重的东西,穿着华贵的塔夫绸裙子,脸上铺着坎帕亚最上等的白香米分,妆容娇艳——这本是赏心悦目的画面,莱茵的眼前却总是闪现出他在漫长的民间生活中所见到那些为生计奔波的女子们。
他无意冒犯坎帕亚美丽的贵妇人和大家闺秀们。
只是这种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悲伤的情感在他的心底积压着,一层一层,越来越难受——最终在一次舞会上——他父亲为他选择妻子而举办的舞会上,再听到两个大贵族的女儿以谈笑的口吻说今天坐在马车上穿过街道,看到一个穿的裙子都遮不住脚踝的女小贩的时候,他选择在所有闺秀少女的期待中——拂袖而去。
莱茵对于自己内心的痛苦和膨胀的情感感到手足无措。
所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而被称为“玫瑰之狮”的他,选择了逃跑,逃到远离坎帕亚的地方,逃到他的五妹妹即将远嫁的国家,然后像个不受欢迎的客人那样赖着不走。
他害怕看到越来越骄纵的法纳斯,害怕看到越来越苍老顽固,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规劝的父亲,害怕看到脾气越来越暴躁,对他越来越——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玫瑰二王子,他的兄长莱格尓,明明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那般悉心的指导自己——如今却时常冷言嘲讽。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莱茵感到痛苦和害怕。
是的,勇敢无畏的“玫瑰之狮”害怕他的家人们。
也许,也只有自己的两个妹妹才能让他的害怕得到缓解,小妹妹斐瑟娜,以及五妹妹菲利希亚,一个是纯洁天真的白蔷薇,一个是可爱的米分蔷薇。
想到这里的时候,莱茵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抱歉,菲利希亚我的妹妹,”他抬起手,看到她头上的头纱,又想起她如今未嫁娘的身份——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愿梅尔庇佑你,快乐长存。”
菲利希亚的杏眼闪了闪,扬起一个微笑,“愿汀祝福你,我的哥哥,你也是需要妻子的年纪了。”然后她捏起衣裙的一侧,转身走下了高台。
莱茵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着她大概不会回头了,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回头。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那只在鹰杆上锁着脑袋萎靡不振的冬隼,它像只鸽子一样把脑袋埋在翅膀里。
以外人的目光看来,她肤色带着一种健康的羊奶般的颜色,脸颊上那几点俏皮的雀斑倒是增添了这位准王妃的少女活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