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眸光明明灭灭,话语到最后微弱得低不可闻,眼睑下垂似是费了毕生的力气才睁着一般看着她,贺盾并不想应答,生怕一开口一点头,她就这么离她而去了。
心如刀绞也不过是这样的痛了,贺盾重重点头,开口是万箭攒心之痛,泪如泉涌,“母亲放心,他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
贺盾一直尝试着想离体,她受不来这离别之苦,只恨医术不够,恨没有灵丹妙药,恨不能解了她的心结,恨自己为何能救那么些人,却救不了亲近之人……
独孤伽罗目露感激,握着贺盾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目光无处着落地落在了虚空之中,眸光凄迷离恨,开口道,“跟他说我不恨他,让他好好过罢……他记着我也难受,让他忘了我罢……阿月,你让他进来见我罢……”
贺盾听得肝肠寸断,也未离开,头也没回,声嘶力竭地往外喊了一句父亲,母亲想见你,集中着意识努力想朝独孤伽罗身上靠,却没有半点响应。
到如今她终究念着杨坚,纵是恨他,也愿他过得好,不留遗憾,也不留惦念。
杨坚抢进来,他年过花甲,见惯生死,自是看得出独孤伽罗油尽灯枯之像,身体晃动站立不稳,张皇失措,阿罗阿罗的唤了两声,叫御医叫御医的六神无主,没一会儿通红了眼睛,不觉老泪纵横,看见贺盾犹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直让贺盾救她。
贺盾伸手揪住胸前的衣襟,心里万箭锥心一般痛得无法呼吸,不住摇头,泪雨滂沱喉头哽咽,说不出半个字来。
独孤伽罗撑着最后一口气,朝杨坚伸了伸手,眼里怅然之色一闪而过,嘴唇蠕动,也只你好好的四个字,便缓缓阖上了眼睛,气绝了。
贺盾捕捉不到她的意识,身体往后靠着廊柱站稳了。
杨坚叫不醒独孤伽罗,搂着人跌坐在地呜咽哭嚎起来,凄厉悲怆。
贺盾再看不得这样的场景,喘着气一步步挪出了满是药味的殿门,直直站在外头,仰头看着烈日当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