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为被这妹子误会成元行的小侍而偷笑,我却被元行吓了一跳。他这一剑刺得太快,之前既没有被激怒的前兆,兼之动手前又完全没有杀气。等我抓住他的手止住他,那妹子已被他刺了个垂死重伤。
等我为这示爱失败的倒霉妹子封住心口大穴,一把雪柔化了堵住血。元行提着剑站在那,表情有些微无措。
这个少女说话不中听,也不过是少年意气的程度。抛开贬低情敌气度上实在欠缺,这样明朗无畏的示爱,换个情境对象,未尝不会成就一对深情伉俪。慕秦肖虽然不算上大度,对这样的小姑娘却实在没甚么气好生。我本想问问元行为何忽下杀手,可一见元行这副模样,蓦地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把将这妖怪刺死当做大事。
从前觉得元行良善可欺是个不折不扣的包子,不过是因着他不是在鵁族中,便是在我身边。可说到底,弱肉强食啊,一言不合动辄便下杀手之类的,不过是妖怪的寻常手段罢了。如果我此时尚在人间,拘着他的天性也就罢了,此时在妖界……我何苦又充什么圣父呢?
可是……到底我还是走上去,拿了元行手中的剑,揽了他的脖子凑近了问一句,“元行,为何要杀她?”
元行不确定地说:“阿肖,我知道你素来不喜随意杀生,可是她……”
我抵上他的额头,小声问:“可是你不喜欢她说我的不是?还是怕了她说的话?蛇性本淫,嗯?”
元行沉默了一下,手扶上我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发梢轻轻擦过,他诚心诚意地将我望着说:“你不是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拿这个妖怪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是喜欢你的人,别轻易杀掉了。”
“嗯,”元行温驯的应下来,补充道,“可你的狐裘,还是得拜托旁人去做方可。”
虽然元行做了和岩朔相似的事,可我并不担心我们最后会因着这种事而选择分离。对元行来说,慕秦肖是比他自己重要得多的存在。在我所不知道的年月里,他为这个妖怪改变了那么多,方才变成现今的模样。可假如不是他心尖上的妖怪,也不是他的血亲,便是会被这样对待的吗?那么老实说,我很是感恩。
于是这件示爱事件轻轻揭过,碧玺妹子也许满腔愁肠也许满腔恨意,但她好歹捡回一条,也会记得不要在比她强大的妖怪面前口无遮拦。而不久后元行哥哥猎到的狐皮也终于制成了裘衣,由他亲手为我披在身上。
那天我精神不错,伪作个风雅姿态,穿着新衣裳得瑟着同他一起去踏雪寻梅。归路上将头缩在蓬软的白毛中,捧着一大束梅花,元行哥哥偷偷将本魔君瞧了又瞧瞧了又瞧,终于忍不住既天然且困惑问:“阿肖,那天那个叫碧玺的妖怪分明也看到了你的样子……”
我斜着眼睛,不知为什么就是绷不住笑意。
元行哥哥警惕的止住话头,于是我替他接下去,“真是奇怪,那碧玺分明看到我那英俊不凡风流潇洒无人能敌的阿肖贤弟,为何还能对他口出恶言,竟然没有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哈哈哈——”我知道纵声长笑是不对的,可是实在是憋不住笑弯了腰,险些将一怀的梅花悉数丢在雪地里。
元行一张脸涨得红得发紫,因他怀里同样抱了一大捧梅花枝,此时倒也相映成趣。总算不算迟钝到家,束手无措了一会儿,倒也品出我因何发笑来。我笑了一阵,竟听到这家伙带着微微的不忿,赌气般轻声嘀咕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元行哥哥,你当慕秦肖是万人迷杰克苏麽。
第66章 番外——后来(3)
身体养好些后,我与元行按商量好的出门去寻宝。不过虽说担着寻宝的名头,实际上却更像是游玩:风景不错的总要逗留些时候、而但凡遭遇到些攻击性排外性不那么强的妖怪聚居地,也要混进去游玩。对这种态度不够端正的散漫的旅程,元行在初始时也会将难以掩饰的担忧显露出来。这担忧见过几次,某一次终于勾起慕秦肖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自省吾身。结果就是,我终于发现,与过去百年相比,现在的日子果然足够称为混吃等死。
于是本魔君从善如流的改变了自己的作息,每日同榜样元行大哥看齐,清晨起身练剑,午后放弃午睡,傍晚也不再浪费时间在闲书志异上面。如此虽仍是每日缓缓游历,闲暇时光却全然奉献给了修炼。
我们都知道她要说,元行将来总有后悔的一天,然而元行却没有给这姑娘将话说完的机会。他不知将何物化作一柄剑,一剑向那姑娘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