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世道啊这是。
元宵在宋初尚算是个新奇玩意儿,叫做“浮元子”,是我于数量庞大的不知名小吃中努力寻觅出来的。
样子和我熟识的那种倒是不差什么。
我为两人芝麻花生和枣泥个要了一份现场油炸出来,热气腾腾用油纸捧着边走边吃。而游人多时为防走散,便让出右手来,在长袖下握住岩朔大人的手。
逛到差不多想要打道回府时,却意外被身旁人唤住。我回首去望,原是一处有奖竞猜灯谜的摊位,一伙少年男女围着兴致勃勃的议论。其中一个姑娘被女伴嬉笑着推了出来,也不怎么扭捏,双手在前襟合十到了句万福,虽羞红了脸还是甚为优雅得体地问道:“公子,帮忙解道灯谜可好?”
瞄瞄身边并不搭话的岩朔大人,再疑惑地指指自己。
姑娘用团扇遮了遮脸,微微颔首。
我于是正经回礼。瞄了两眼姑娘指的那个题着谜语的花灯,思索了片刻,诚实坦白自己并不擅长猜谜——一百年前,我从没见过二十世纪成长起来的同龄人有擅长猜谜语的,我们普遍擅长脑筋急转弯。
姑娘有些失望,但仍有理地福了福转过身去继续看灯,倒是她的朋友意味深长千回百转的、偷偷啐了句“呆子”。我猛然恍惚了一下,貌似听说过……元宵节是古代的大型相亲盛会,可是真有这么回事?
于是我刚才其实是在被人搭讪么……
所以说未被程朱理学束缚过的中国姑娘,其实都是些很率真可爱的人啊。
感慨了句,我回身准备重新牵起刚刚因为还礼而松开的岩朔大人的手,没想却拉了个空。连忙打起精神环视四周,半晌才寻见岩朔大人身影,正尾随抱着孩子的一个男人朝一条巷子里拐入。
瞧他那行动间的背影,我立即凝神警醒——岩朔大人轻敏的步伐及身上骤然变得稀薄的存在感,都明显是他进入了对敌伺机伏击的状态啊。
刚刚猜谜时,竟发生了什么我没留意到的事情吗?
我跟在他们身后,尽量在正常不引起更多人瞩目的程度内提速。赶到小巷内时,刚巧赶上一腔热血迎面扑来。岩朔大人将某个人的心脏从胸腔掏出来,在其本人面前捏碎了。
闪身避过,及时发现墙角某个提气欲惨叫的惊骇欲绝的小孩,一步前去捂住他的眼睛和嘴。
岩朔大人施了个法术弄干净自己被血污了的手,才蹙着眉盯着地上躺着的死人怀疑道:“这家伙胆子很大,怎会如此之弱?”
低头仔细打量了下怀里抖成筛子状的孩子。原来就是去年秋天爬墙偷海棠果,被岩朔大人一袖子从树上挥下来的小贼。邻居家的孩子目睹了岩朔大人杀人……话说有没有什么可以抹去人记忆的灵药呢?
我拍着怀里孩子,施术让他先睡过去,这才收拾好表情抬头,用迷茫的眼神示意岩朔大人为我解释一下忽然杀了个人的原因。
岩朔大人大概觉得讲话麻烦,不甚耐烦地从某个不知名尸体旁挑起一块手帕来给我看,闻见上面刺鼻的迷药味道我便懂了:有胆大妄为但运数不佳的某人口贩子,将主意打到了与两条蛟龙毗邻的人家小孩身上,岩朔大人许是出于爱护幼崽、许是出于其保护范围竟然被弱者忽略践踏的恼怒,将人贩子就地正法了。
我给岩朔讲过不可随意在人前用法术,讲过不可随意杀人。
如今既然都非是随意,于是我也无话可说。不过看来,今后要再同他认真严肃地谈谈量刑轻重问题才是妥当之举。哦,还有维护未成年人人身安全的同时,要注意保护他们纯真脆弱的心灵。
挥手将惨遭严严打的人贩子火化成灰,单手抱着昏睡时尚且不安、眼瞧着童年阴影定了的小孩子,我暗自叹了口气才与岩朔大人笑道:“我们回去吧。”
是回去吧而不是回家吧,因为你看,那处宅院,已经不再是可以安家之处了。
毕竟我们虽然是妖怪,却恰恰挺窝囊地连电视剧里常有的心理医生暗示患者封锁某段记忆的能力都没有。为了继续在那条巷子里住下去……杀掉个无辜稚子、甚或是恐吓他小小年纪保守这么个恐怖秘密,都有点超过吾家人格之底线。
所以,回去收拾收拾,将孩子暗自还回去便退散了吧。也没甚么可惋惜留恋的,反正那处宅子着实算是没住过几日。春节已过,春天到了,正好在播种前深入广大的乡间田里置块地。
第44章 池中物(1)
于宋朝的开荒制度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我盘算着要买一片土地而不是自己开出一片来。
封建社会的农民把土地看得和命一样重要,想找到合适的买入,其实并不容易。
……什么世道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