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外头乱,就算是出家的和尚尼姑也乱,有真心修行的,也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有些出家人耐不住寂寞,或是公然或是私下拉扯男子到寺庙里头去宣淫,好好的佛门清净地,就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了。
兰芝认出来那是一条尼姑庵的后道,似乎还是不少贵门女子出家的地方。
兰芝生怕脏了小蛮奴的眼睛,伸手遮住他双眼,不让他再看。
晚上一家一起吃饭,慕容定发现小蛮奴拿出了十分的认真劲儿,对付碗里的每一粒米,甚至肉吃完了,他还掰下一块胡饼,认认真真把上头的油都给刮干净了,然后塞到嘴里。
慕容定差点没一口肉卡在喉咙里头,他瞪着小蛮奴,小蛮奴认认真真吃完了,回头见到慕容定面前还有一大块肉没有吃完,摆出一张认真的脸来,“阿爷,不能浪费,阿娘说了,我们吃的东西,外头都没有,好多人都没饭吃,不能浪费的!”
慕容定呸的一下,总算把险些卡在喉咙口的肉给吐了出来。
“阿爷!要吃掉!”
慕容定嘁了声,清漪目光转过来,和他正好对个正着,慕容定马上把吐出来的肉又塞回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去了。
“如今正值旱灾,所有的用度都要节俭。就算是我们家,家大业大,要是浪费起来,那成甚么样子?”清漪道,她话语柔柔的,慕容定曾经去过南边,虽然没有领教过江南的轻风柔雨,但是他听着清漪的那话语,哪怕明明是说教的话,听在心头也如同清风拂面。慕容定觉得,江南再好,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宁宁说的对。”慕容定故作严肃,颔首,“现在的确是不能浪费。”
“我听说现在长安城门外的难民都已经以千数计了?”清漪问。
“不止。”慕容定摇摇头。京兆尹报上来的数说是千人。但是慕容定知道这些人的秉性,为了避免上峰责怪,都会把坏事往轻里说,实际上绝对不止这个数目。
只不过有重兵把守在长安四周,这一群手无寸铁的难民,就算闹起来也只不过是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那么多难民在那里也不是个事。”清漪说着将手里双箸轻轻放下,说起这事,她都没有什么心情吃饭了,她看了慕容定一眼,“要不发动长安城里头的贵人还有富户,搭几个粥棚,救几条人命也好。”
慕容定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这些贵族还有富户都是对自己大方的,对别人恨不得抠的再抠,而且也有几分怕难民们越集越多。
清漪和慕容定在一起这么多年,哪怕慕容定已经修得了几分喜怒不形于色,清漪抬抬眼睛还是能看出几分来。
“总得做点甚么吧?”清漪问,“人要是都堵在外头,也不是个办法,我以前在肆州的时候,也曾经遇见过逃难的难民,那会都是给粥喝,男子修城墙,女子给将士缝补衣裳。说起来可能有点好笑,但是还有点用的。”
“……”慕容定低头扒了几口粟米粥,嘴里嗯了一声。
长安作为皇帝定下的都城,并不缺人,但是除去长安之外,各个地方都缺人,尤其缺种地的人。
一般要不就是任由民众去哪个地方自行觅食,要么就把人给赶到某个地方强硬留他们下来。
不过后面一种通常也不会有太大效果。
过了两三日,朝廷在城外难民集聚的地方,开了粥棚,一日一次。有士兵看守,维持秩序。
只不过朝廷也存粮不是很多,粥汤稀薄,别说可以立根筷子了,就是一碗米汤里头能够寻得几粒米就要泪流满面,奔走相告了。
不多时,还是死了几个人,更要命的是,死的那几个人是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被其他的饥民趁其父母不备,把孩子骗了出来,然后杀掉吃肉。维持秩序的士兵在其父母的哀求下找过去的时候,就剩下个人头还有一地的带着没有剐干净的骨头。
那几个人立刻被抓起来,当着所有难民的面斩首。
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住,直接上报,长安的贵族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一会儿都知道了。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城门处粥棚数目增加,而且多出些出家人的影子。长安的佛门受贵族供养已久,佛寺之内米粮布帛等物不缺。这会竟然能拿出来赈灾,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有些出家人会点医术,赈灾之余,也给灾民看看病。加上周围一众如狼似虎的士兵,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人群,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外面的难民们平静下来了。长安内却又有流言,那些佛门都是被京畿大都督请陛下驱动去外头赈灾的,不然光是凭借那些难民,又怎么能劳动到这些大和尚?
这年月,外头乱,就算是出家的和尚尼姑也乱,有真心修行的,也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有些出家人耐不住寂寞,或是公然或是私下拉扯男子到寺庙里头去宣淫,好好的佛门清净地,就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