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靠在凭几上,上下打量了朱娥一眼。朱娥今日装扮没有之前那么张扬了,脸上眼中更是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她给这两位客人可没有提供凭几,这坐在床上,不盘腿坐着的话,没有几分功力,也没有凭几靠着,不出一个时辰,就能一头栽倒。她这会开口已经够仁慈的了。
“不敢,毕竟朱娥有错在先。还请韩娘子莫要在意。”城阳公主磨了磨牙,在心里把韩氏骂了个千百遍,什么难听骂什么。脸上还要绷住,不能显露出太多来。
“上回六藏到丞相府里,三更半夜才回来,我当时还奇怪,这孩子怎么怎么晚才回来,也不怕犯了夜禁,到时候被金吾卫抓了去呢。后来问了新妇才知道怎么一回事。”韩氏说着,放下手里的礼单,看向朱娥。那目光一点儿都不严厉,甚至还带着点儿笑。可是朱娥被那目光一扫,硬生生从心里就打了个寒颤。
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件事,是我们母女的错,不过中郎将也不该亲自找上门来,自己请个人上门说说不就行了么?”城阳公主侧过身来,挡住韩氏看向朱娥的视线。
韩氏听了一笑,“公主这话差矣,又不是以前,离得太远,只能靠别人来传话。尤其这伤着的人还是他的心尖尖。这男人嘛,对不喜欢的人才半点不上心呢。他喜欢这个新妇,再加上他和大丞相就在洛阳里,可不就亲自找上门了么?”
朱娥咬住下唇,牙齿几乎没把下唇下面的那层皮给咬破。那夜慕容定看她,如同看一只令人厌恶的虱子,哪怕她拖住他,一再表明自己愿意以身相许。得到的回应也不过是他的冷漠而已。
城阳公主就要发作,可触及韩氏那含笑的目光,汹涌而出的怒气又被按捺了下去。这次要是没做好,回头指不定又要被韩氏倒打一耙。
她不冷不淡的和韩氏随意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韩氏也没有留她们下来的打算,甚至还叫人送母女出去,她借口身体不适坐着纹丝不动。
一出门,朱娥的泪水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看的城阳公主心疼不已,“傻丫头你哭甚么,这家子都是些混账玩意儿。六藏眼睛瞎,他阿娘更是个心肠歹毒的,你没嫁给他,应当是要感谢菩萨。要是嫁进去了,你可要被那个老耆婆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阿娘,我就是喜欢他。”朱娥哭的红了鼻头。城阳公主左右张望一下,拉着女儿进了车内,“傻丫头,你喜欢他,他又不在乎你。当时那模样你也看到了,六藏那个混账恨不得离你十万八千里,你喜欢也是没有。不如我说你嫁个比他更好的人,然后气死他!”
朱娥哭的哽咽,几乎都喘不过气来,想起慕容定那目光又哭了起来。
城阳公主慌忙安慰她,“好孩子,除了他之外,你看到哪个喜欢的男人只管说出口,阿娘都替你办到。”
兰芝在前头打听到一耳朵,听完之后就小心翼翼的走开了。
韩氏看着礼单上的那些,丢开手去,“送到杨氏那里去。”
卫氏过来,无意间瞥了上头礼单一眼,见着上头的各种锦帛双眼发直,不由得迟疑道,“夫人,这么多,难道都给娘子送去?”
这里头光是天水碧就有一车,这么好的东西全给送到主母那里去,实在是有些……
“又不是以前,还要防着贺楼氏说闲话,再说了,伤了脚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收了这些东西,想甚么话?都送过去。”韩氏长长的指甲在另个指头上掐了掐,眼睛看着裙子上的莲花秀纹,头也不抬,“如今,哪里还少得了这些?”
卫氏有些不甘心,“刚才有人说,娘子身边的那个婢女在打听公主来的消息。”
“打听公主,就由她去吧。”韩氏不耐烦了,向外挥挥手,“要你送个东西而已,怎么这么多的废话!”
卫氏吓得不敢言语,立刻去了。
到了清漪那里,卫氏板着张脸,“夫人说了,送来的这些都由娘子掌管。”说着,把礼单往兰芝怀里一丢,还没等清漪问话,掉头就走了。
兰芝被卫氏这么一出弄得莫名其妙,捧着那份礼单到了清漪面前,“妇人身边的那个人也太奇怪了,夫人都没怎么样,她倒是耻高气扬。这样的人要是在以前,恐怕要拖出去好好打一顿,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在夫人身边伺候!”
“她是阿家身边的老人,自恃高人一等,这家里就这样,要说有规矩,那是骗人的。”清漪笑了声,她从兰芝手里拿过礼单来,“夫人看样子又想要去慕容将军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