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知道自己能够听到,因此变得很喜悦,又有点急切地说:“我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二岁。”
然后他的情绪带了点激动与酸楚般:“那时候妈妈还在,她的病才刚刚萌芽,还没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只做了一次手术就根除了。”
傅久九张大了眼睛,没注意到自己眼里含了泪。
梦中的自己也哽咽了下,又说:“她老人家很好,到现在都一直很健康,会长命百岁。”
然后他把手伸出来,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和傅久九现在手上的一模一样。
“明天我二十二岁啦,”他说:“和以前一样,一毕业我们就要结婚了,他也和以前一样,一点点都没有变。”
傅久九想伸手,梦中的自己阻止了他:“我不回去啦,妈妈在这里,林郡也在这里,我要和他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再分开啦。”
他眼圈有点发红,但依然含了笑:“以前没有安全感,就时时刻刻折磨他,想让他心里眼里每时每刻,无论是忧虑还是开心都是我……”
他顿了顿:“可是我从十二岁重新活了一次,有妈妈陪着,重新成长了一次,我心里的洞被修补好了,这次我学会了该怎么去爱一个人,我想要好好对待他,好好去爱他。”
“你知道吧?”他忽然问道:“我们其实是一个人,他也是,他那么好,要好好爱他啊,别像过去一样啦。”
“这样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多,我尽快说。”梦中的自己加快了语速:“你可能还不太明白状况,我刚开始也是,但从十二岁到现在二十二岁,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去探索,即便这样,我真正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也还是两年前,我发觉这间卧室偶然能够连通到另外一个空间,我尝试了很多次,想跟自己对话。”
他说了许多话,有些像是话语,有些又好像不是。
不知是时空连通,还是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的原因,傅久九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很多以前的记忆。
像一条条小溪汇入了他这条河流中,很快融为一体。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景象,在眼前飞速掠过。
他站在林郡的教室门口,惴惴地等着给他送饭盒,少年林郡姗姗来迟,神情冷漠地扫他一眼,是并不想接的样子,
他把饭盒使劲儿推进他怀里,趁他握住的瞬间,死皮赖脸地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身上,说喜欢他,
他坐在球场上,比赛结束,无数少男少女涌过去向林郡递毛巾和水。
可少年却只拿护腕胡乱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弯腰接了他手里的水瓶,傅久九看着别人高举的毛巾,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带,急急地站起来用袖口擦他额上泛滥的汗水,却被他握着手,偏身挡住别人的视线,快速在他手心亲了一口,
高考结束那一天,他在他家门口等他,林郡带他回家,与他十指紧扣,把又自卑又拘谨的他介绍给自己的母亲和哥哥,
他被继母甩了脸色的当天下午,林郡便不声不响备了很多价值不菲的礼品,驾车到他家里拜访,告诉他父亲,他们将来会结婚,在他成年之前拜托他们再多给他一点耐心,从此他继母对他就只有讨好,
然后是无数的瞬间,他不停不停在说分手,赌气摔东西,以及林郡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角,
再后来,他们穿着黑白色西装,在教堂里宣誓,要爱对方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再然后是持续的恶性循环,口中一遍遍的分手变成了离婚……
林郡的眼睛很少再泛起红意,但低垂的睫毛间,会有不经意的疲倦。
他还看到,林郡得知他生日是六月一号起,就开始不厌其烦地送他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