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玮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顺天府丞的地位不比杭州知府低,只是职责……不过是分管学政事务罢了。岳父在这个职位上,未必能一展长才,似乎同样委屈了。”
赵琇想了想,忽然记起一件事:“我好象听谁提过,顺天府尹年迈多病,总是要告假?”
赵玮怔了怔,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位老大人德高望重,在顺天府衙已经待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了。有他坐镇,衙门里的人都能安心些。昔日颖王生乱时,就是因为他带病上衙,命顺天府上下稳住大局,又通令步兵统领衙门的人紧守城门,加紧在京城各处巡查,防止有人混水摸鱼,才及时阻止了五军都督府内与颖王勾结的将领生乱。因此皇上对他十分倚重,他曾多次上书告老,皇上都不许,而是特旨许他身上不适时,便可留在家中休养。他家其实就在顺天府衙门旁边,衙门里有公务需要请示,吏员们不过几步路就走到他家去了,倒也还算方便。”
赵琇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顺天府尹的家就在衙门旁边,来往方便,他也是位年纪挺大的老人家了吧?听说身体也不大好,总是生病。到了这份上,他是不可能象年轻力壮的官员那样,把太多的jg力放到政务上的。皇上不许他告老,是倚重他,而不是想让他累死,所以他的副手,必定是年富力qiáng的官员,才能协助他处理好顺天府上下的政务。可哥哥刚才为什么会说,顺天府丞要告老了呢?”
赵玮皱皱眉头:“我是听刑部的人说的,倒是没问这个。他们都说,顺天府可以承接全国各地的诉状,又被称为小刑部,时常与刑部打jiāo道,因此两个衙门的人彼此还算相熟。据他们所说,顺天府老府尹身边的幕僚很是能gān,底下的属官与吏员,少有能比得上的。老府尹卧病时,都是这位幕僚在帮忙处理政务呢。”
赵琇挑挑眉,觉得这里头的猫腻大了。顺天府尹有那么多属官,需要把政务都jiāo给一个没有品级与官职的幕僚打理吗?就算府丞同样老迈,还有别人在呀。
她与赵玮对望一眼,都觉得有必要把情况打听清楚,免得米省之一回来,就踩进泥潭里,难以大展身手不说,想脱身都得染上一身腥。
赵玮如今人脉颇广,人缘也好,他去打听,大部分人都愿意把他想知道的事告诉他。他也不光是找刑部的人,还找了吏部的熟人,甚至托人找到了顺天府的一名属官头上,没用两天,就打听到了更多的内情。
原来那位预备要告老的顺天府丞,其实年纪才五十出头,远远未到老迈的程度。他硬要告老,其实是因为受不得气的缘故。
给他气受的不是别人,正正是老府尹倚重的那位幕僚。听说他还是老府尹的远房亲戚。jg明qiánggān,帮着老府尹处理政务,上上下下都打理妥当,就压根儿没打算叫其他属官沾手。其他人看在老府尹的份上,也乐得逍遥,都不与他相争。只有这位府丞,原是地方上调过来的。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胸怀大志,政绩也有,一心要把这个职位当作跳板。将来好接过府尹的位置,再进一步争取在御前露脸,谋求入阁。老府尹年迈多病,本是他的好机会。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幕僚居然坏了他的事。对方的手段还十分高明,叫他吃了好几个暗亏。却都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叫他无从应对。
顺天府丞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将近三年,被人挤兑得连本职的学政事务都做不了主,名声也坏了。人缘糟糕至极,前两年的年末考评都没能得“优”或者“良”,再这样下去升职只是做梦。想要调走,也得要有个好看的履历表。他又不想顶着因无能而降职的名头走人。所以一气之下就索性上书告老。等过得一两年,事过境迁了,再谋求起复。到时候只要托个朝中的朋友到御前替他说说好话,证明他依旧年富力qiáng,他想要另谋他职,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
不过赵玮觉得,他在告老之前考评不佳,政绩也无从说起,还没保住一个好人缘,将来是否真能起复,还真的很难说。
赵琇则觉得,米省之若真的接任顺天府丞的职位,老府尹的那名幕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虽然现任府丞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不能说他的想法就是错的。他只是打算趁着老府尹养病期间,收拢顺天府衙大权,将来后者告老,他好接手罢了,又不是打算简单粗bào地直接取而代之。一个没名没份的幕僚,硬是行使府尹的权利,去挤兑正经的副贰官,似乎有些不大厚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