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给出回答,汾阳王太妃便去太后面前求。
太后其实也十分意外。她生小儿子的气,已经有些时日,皇帝低声下气地哄她,她也渐渐有些回转的意思了,只是对小儿子依然有几分戒心,时刻要提防着他会对大儿子不利罢了。汾阳王府几时得罪了小儿子?她完全没有头绪。
汾阳王太妃见状。倒隐隐有个猜想了。新孙媳妇认亲的那一日,广平王也过来了。见他双眼复明,自家儿子便欢喜地恭贺了一番,又与他一同答应了另一位王爷的邀请,前去赴一个诗会。兴致来时,他还与广平王一边小酌,一边聊了好长一段时间。广平王在嘉定居住时,两人时时有机会相处,本就比旁人都更亲厚些。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汾阳王一时欢喜,还连说了好几遍:“复明了就好,你这一身的才学、本事,若是真个做了瞎子,岂不可惜?今后你又可以大展鸿图了,我真心为你高兴。”
难道就是因为这几句话而惹的祸?可这话里又有哪一句说错了呢?
若只是这个原因,孙子在京中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汾阳王太妃一边故意用闲聊的方式,将当日的情形告知太后,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今年是不成了,来年开chun后,是不是让儿子上个折子,推说自己或者婆婆病了,让孙子孙媳妇回南侍疾,好把他们小两口给解救出来?
汾阳王太妃能想到的事,太后也很快就想到了。先前她只是不知道汾阳王都说过些什么罢了,如今知道了,心中顿时添了几分怒气。当着妯娌的面,她不好发作出来,可是等人走了,她就忍不住摔了杯子。
小儿子的猜忌之心,果然不曾减弱半分。连其他宗室都受到迁怒了,皇帝难不成真的容不下他的同胞亲哥哥?!
太后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召了皇帝来问,皇帝又拿那一番搪塞汾阳王的话来搪塞她。太后心中认定小儿子在骗自己,心中醒悟,自己的话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大概没什么约束力了。她一边伤心,一边担忧大儿子和大孙子的未来,彻夜难眠,第二天就病倒了。
太后病情渐渐重了,皇帝也郑重起来,一边命太医院用心医治,一边宣广平王父子入宫侍疾。他其实也明白,母后这是在担心皇兄呢。他心里有几分酸涩,但也认为有皇兄陪伴,母后应该会好得快些。
谁知道太后一睁眼看到大儿子就在chuáng边,说是奉旨进宫来侍疾,顿时吓了一大跳。难不成皇帝要趁机使坏?太后忍不住多想,即使广平王与高桢一再安抚,她依旧无法安下心来,根本休息不好。广平王进宫是为了侍疾来的,没想到太后的病反而越发重了。
广平王虽然不清楚母后的心事。但也看得出来,她是在担惊受怕。现如今在世上还有能令她担惊受怕的事,不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就只有皇帝了。必然是皇帝做了什么让太后无法安心。广平王犹豫了一下,就找了个机会,单独求见皇帝。
他劝皇帝,无论是什么事,若是太后担忧之事。都可以先缓一缓,先让太后安下心来养病比较要紧。
皇帝心里正虚,有些láng狈地说:“皇兄多虑了,母后哪里有什么担忧之事?她担心皇兄的双眼,皇兄如今不是已经好了么?兴许是皇兄久不进宫向她请安,母后心中挂念了吧?皇兄多陪陪母后,也就好了。”
广平王认真看了皇帝几眼,皇帝被看得不自在:“皇兄怎么了?”广平王缓缓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对他说:“皇上有什么可不安的呢?你是一国之君,名正言顺地遵从先帝旨意登上九五之位。世上又有何人能威胁到你?你还是放宽心吧。”
皇帝只觉得自己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似的,迅速道:“朕的心宽得很,用不着皇兄操心!”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太不客气了,与他一贯以来在广平王面前的好弟弟形象不符,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但看着广平王那双仿佛明了一切的眼眸,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广平王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下了,回到慈宁宫中。他低声在太后耳边说:“母后放心吧,快把身体养好了。有您在,他心里就算真有些什么想法,也还要顾及孝道与身后清名呢。儿子不会给他留下把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