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二郎如今手头比从前宽松许多,几个坐车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他叫了一辆骡车,只花了三个大钱,就坐到了建南侯府门前。侯府门房上当差的人都认得他了,见得他来,便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又恭喜他哥哥高中进士,定了婚约,语气亲切之余,还带上了几分殷勤与恭敬。
从前易二郎来,他们可以当他是个小辈,随意说笑也无妨。但人家哥哥进了翰林院,侯府的下人就不可以再怠慢他们兄弟了。他们是士人,是官家子弟,可不是他们能看不起的平头百姓。若叫上头知道他们礼数有失,就算易家人不在乎,老夫人、侯爷与大姑娘也不能容。
不过易二郎对待建南侯府的人,依然是客气有加,又不显谄媚的。就算是哥哥做了官,他也不会忘记这一切是谁的恩赐。若没有建南侯府,他们家依旧贫苦无依,他哥哥依旧是个连院试都过不了的童生,他更不可能拜得明师,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而如今,家中境况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母亲病情也有了好转,哥哥入了翰林院,聘得尚家女为妻,他也成了玉树先生的门生,日后前程似锦。易宗淕知恩图报,绝不会认为自己身份不一样了,就在恩人面前摆架子。
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门房立刻引了他进偏厅。不一会儿,赵游来了。他如今在建南侯府,就是半个管家、半个主人的角色,专门负责招待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外客。建南侯府让他来招待易二郎,也暗示着易家兄弟的地位变化。
易二郎脸上微笑,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点变化似的,很亲切地跟赵游打着招呼。他俩年纪相仿,其实已经打过好几次jiāo道了,早已混熟。赵游每次往书馆去寻三房的赵焜孙子赵沐说话,都要跟易二郎碰面。
赵游是奉命前来招呼易二郎的,从他手中拿了书,便叫来个婆子,把东西送到后头去了。接着他又笑着拉易二郎坐下喝茶,说:“上回见面,你托我打听有没有便宜的好印石,我帮着问了,六房的铺子里还真有,是块上好的封门青,雕成shou钮方章模样,就是角上磕破了一点儿,卖不出价,所以烂在手里了。我瞧过那东西,如果磨掉一角。虽说短了些,倒还能做个闲章,只是不知道你要不要?若是要,八两银子拿走。”
易二郎双眼一亮:“要,当然要!我哥哥想要孝敬岳父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听说他老人家喜欢刻印章,就想要寻一块好石头呢。寻了许久。又便宜又好的真真难找。八两虽然也不便宜。但能买到一块上好的封门青,已是极划算了。”
赵游笑道:“既如此,你什么时候得闲?我跟你约好了到那边铺子去看货。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我这里没说不要,他们就不能把印石卖出去。只是你手头银子可方便?八两银子可不是小钱。若你为难,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先替你垫着。等你有了钱再还我也是一样。”
易二郎犹豫了一下,就摇头了:“我哥哥既打算了要备一份重礼。八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若不行,宁可改送别的,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道理。你放心,说好了八两银子。只要我哥哥瞧着那印石好,绝不会少一文钱。”
赵游笑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弟的为人么?拿里就是替你们撑虚面子呢?只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忙罢了。若换了是我手头不便,向你借几个钱。只要你有,难道还会拒绝我?”
易二郎听得笑了。也释然了许多:“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担心自己一旦借开了头,以后便存了侥幸之心,遇到什么难处,也只管依靠别人,还总是做些自己做不来的事罢了。今日只是八两,日后若是八十两、八百两,我要如何偿还?千里之堤,毁于蚁xué。明知堂的两幅画还挂在书馆中,我天天看着,又怎能容许自己犯错?”
赵游叹道:“你太小心了。”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从袖中掏出一本手抄的册子出来:“这是我姑姑新近译好的一册书,说只是一部分,后头还有,未曾译完,等译完了再送去。你先把这一本顺道带回书馆去吧。”
易二郎接过来看了,见书名是《论降低利息和提高货币价值的后果》,后头跟着个大大的“第一册”三个字,笑道:“明知堂主依然专注于经济事务,只是如今看这个的人少,一般人想借西洋文书,都是冲着外国的风土人情去的,想开开眼界罢了。”
赵游道:“姑姑喜欢译这些书,自有她的道理。有人能体会她的苦心,那自然最好,若别人只拿这个压箱底,看都不看,姑姑也不会理会。她常说,后世总会有人知道她译这书的价值的。”
易二郎如今手头比从前宽松许多,几个坐车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他叫了一辆骡车,只花了三个大钱,就坐到了建南侯府门前。侯府门房上当差的人都认得他了,见得他来,便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又恭喜他哥哥高中进士,定了婚约,语气亲切之余,还带上了几分殷勤与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