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人不信邪,见张氏心软好说话,又是长辈,便想着法儿求到张氏面前。张氏初时也曾帮着说过情,让赵琇御下别太严苛了,尤其是对那些积年的老仆——不是受召重回侯府的那些,而是从奉贤老家就开始服侍他们的人。这些人可以算是跟赵家祖孙共过患难的,这么多年不容易,多少给些脸面。若只是犯些小错,就饶了他们吧。若是犯了大错,略作责罚也就是了。没必要撵人,还要连家眷一起撵。
赵琇一概不听,还道:“老资历的仆从,得的赏都比旁人多些,在人前也更体面,平日说话,更得人信服,就连给他们安排的差事,都比旁人的好。既如此,他们就该做得更好,给别人做个表率才对,方对得起我们祖孙三人的重用。可有人倚老卖老地不gān好事,挖起主人家的墙脚来了,我为什么要饶了他?难道我信任他、重用他,就是为了叫他来坏我规矩的?”
张氏不至于为个仆从跟孙女争吵,笑一笑就作罢了。既然赵琇连张氏的账都不买,下人自然不敢再奢望有人能求情,只能认罚。从此之后,家下人等便老实了许多。
张氏从前还嫌孙女严厉,如今真正重新上手管家了,才发觉其中的好处。赵琇列下了条条框框,手下的人只要不是傻子,无论是jg明还是平庸,照着规矩做,就出不了大差错——当然,jg明能gān的人,会做得更好,主人家也是能看出来的。照这个做法,张氏管家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底下还有几个颇为能gān的管事在,她就更省力了。
这回张氏心里终于信服了孙女的管家本事,心道:“琇姐儿这孩子从小儿就喜欢自作主张,没想到这自作主张,也有自作主张的好处呢。她这法子虽严苛些,用起来倒便宜,事事皆有章程,就算孙媳妇进门了,无人教她。照着办也不会出错。”
想到这里,张氏不由得欣慰地看了孙女一眼,觉得赵琇总算是历练出来了,也不枉她这多年的用心教导。
赵琇正低头看历书呢,若真要把哥哥的婚礼推迟到明年chun天再办,那能挑的吉日可不多。看着看着,她察觉有异。抬起头来。见祖母张氏微笑着看她,只觉得有些莫名,便还了个笑回去。
赵琇的管家办法好。早已跟家下人等磨合好了,张氏也就懒得更改了,只管萧规曹随。
然而,就算规矩一样。管家的人不一样,效果也是会有所不同的。
赵琇执掌中馈时。底下人都要绷紧了神经,务求不出差错,事事都要谨慎小心。但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清楚。只要把份内的事做好了,该得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也不愁没门路往上爬。
换了张氏来执掌。她是出了名的心软好脾气,底下人偶尔犯了点小错。她觉得没什么要紧的,顺口就饶了。旁人见了,便知道这位老夫人好说话得很,又见大姑娘赵琇为了备嫁,对一些琐事不怎么理会了,就渐渐松懈起来。又有人发现若自己说话讨喜吉利,哄得张氏欢心,她顺手就会赏些好东西,安排差事时,也爱用自己看得顺眼的人,众人便心思松动起来。
大家想着,大姑娘明年就要出嫁了,日后不会再管侯府的家;新奶奶还未进门,虽不知是个什么脾性,但新嫁娘管家,总要腼腆上两年。眼下可不就是他们最逍遥的好时候了么?这时候不求上位,什么时候求上位?这些人有一大半是从前旧仆,新来的人也多在高门大户里头混过,本就擅长巴结讨好。没了赵琇弹压,众人竟又有几分故态复萌的趋势了。
张氏又不是真傻,身边也还有几个忠心婢仆,赵琇那儿更是时刻留意着提醒她呢。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了,心中暗悔,很是斥责了几个想挑事的。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深知自己有个容易心软的毛病,却又狠不下心来改了。眼下孙女还在家,倒也罢了,等到孙女出嫁,她真能应付得来么?
她只得私下对孙子说:“还是早些把你媳妇娶进门来吧。有些事儿,我没法教她,还得叫你妹妹来做呢。不是我做祖母的爱偷懒,我就怕我的性子容易坏事,把你媳妇也给教坏了。”
幸好她觉得为难的,也就是这一桩婚礼而已。建南侯府早被赵琇管得井井有条,事事都有规矩可依,男女仆妇也都顺服,并没有什么大毛病。那些寻常高门大户里常见的吃酒赌钱、争闲斗气等事,在建南侯府并不多见。主要是赵琇管得严,规矩又早就定死了,谁立功谁受赏,谁犯事谁受罚,多少年的老资历都不管用。就算有亲戚儿女在三位主人身边侍候,也没法帮着说情,因为一开口,说不定就连自家都要倒霉了。若是老老实实认罚,反倒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