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心知他还是有点读书人脾气的,他可以接受赵家借出房舍与仆从,送来补药,也可以带着妻女到侯府小住二三日,但如果是长期借住,就有寄人篱下之嫌,他又不是没有钱,怎会答应?况且自家独住一宅,想要个汤儿水儿的,也能自己做主。住进别人的家,待遇再好也只能客随主便,多少有些别扭。
可惜她手头上如今没有合适的房子,要再找就只能另租或买,倒是侯府后街有两个院子不错,偏又是从前下人住的地方。赵琇想了想,决定派人到自家附近寻一处大些的宅院,或租或买。等事情办成了,直接跟米省之说,先斩后奏,想来他不会拒绝。舅舅舅母住着舒服些,两家平日往来也更方便。
拿定了主意,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米家如今的情况不适合继续待客,她祖孙三人也当告辞了。赵玮留下了两个熟悉京城事务的家人帮米省之跑腿,与妹妹一道扶着祖母出门上了车,回返侯府。
他们走后,米省之又回了后堂。米夫人见丈夫进来了,撑起身体想要说话,慌得米省之忙忙止住她:“夫人别起来了,你我夫妻,不必讲究这些虚礼。”米夫人羞涩地笑了笑,又重新躺了回去。
米省之便坐在炕边问她可好些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然后不等米夫人回答,就支使着丫头们去倒热茶、取点心、给手炉添炭,还叫人把窗户关得紧些,免得妻子chui了冷风。
米颖芝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婆妈的时候,不由得僵在那里。
米夫人心里发甜,看见女儿呆站在那里,脸顿时红了,轻咳了一声,嗔了丈夫一眼:“老爷,女儿还在屋里呢,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米省之仿佛现在才看到女儿的,也不由得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一脸肃然地抚了抚胡子,吩咐女儿:“侯府留了两个伶俐家人帮忙跑腿,你快命人把江太医的方子送到他们住,让他们赶紧抓了药回来,好熬与你母亲吃。”
米颖芝连忙出声应下,取了药方出门。
米省之把丫头们也都打发出去了,方才笑着问妻子:“这下夫人就放心了吧?”
米夫人轻啐他一口,心里更甜了。夫妻俩一个坐,一个躺,手拉着手说了几句私房话,米夫人才提出一个担忧:“妾身有孕在身,也不知几时能坐卧如常,若是要一直躺着,颖姐儿的婚事该如何筹备?况且,亲家虽然不曾明言,但听老夫人口风,似乎是打算让颖姐儿与侯爷在年内完婚。这便要撞上妾身分娩的日子了,这可怎么好呢?”
米省之想了想:“这倒无妨,亲家老夫人最是通情达礼不过的。她初起此念时,还不知夫人有孕,如今想来也愿意作个变通。把婚期推到明年,等颖姐儿的弟妹满了百日,她再出阁,也就妥贴了。”
米夫人却没他那么乐观:“琇姐儿已是被指给了广平王世子,听闻最迟明年及笄便要出嫁了。颖姐儿嫁过去,怎么也要有几个月的功夫,才能接手中馈,又要帮着筹备小姑婚事。这时间来得及么?若是为了我们家便利,让亲家退让,他们兴许不会说什么,但若心里有了怨怼,日后于颖姐儿也没什么好处。”
米省之道:“我明白夫人是想尽量迁就亲家的安排,只是你有孕在身,如何能为女儿筹备嫁妆?即使捎信回广德州,请得一两位嫂嫂前来相助,女儿出嫁这等大事,也是少不得夫人出面的。生产之后,又要坐月子。夫人身体不好,这月子可不能轻忽了,倘若留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如此说来,倒不如把婚期往后再推迟些的好。颖姐儿本来聪明,在家中也帮着你料理中馈,侯府事务想必还能应付得了。再不济,有亲家老夫人在呢,便是少了外甥女,又有什么要紧?”
米夫人却知道张氏在家是个甩手掌柜,只怕未必靠得住,依旧忧心忡忡。
米颖芝吩咐了人去抓药,这时候回转,见父母似乎有些为难之处,便问是怎么了。
米夫人不好直说婚期的事,只道:“你父亲担忧我身边没个经年知事的长辈看护,过了正月他要入朝述职,jiāo际来往又无人可以操持,因此正在犯愁呢。”
米颖芝想了想,道:“若是官面上的打点、礼尚往来,女儿在杭州时也曾帮着母亲料理,可以略试试手。若有什么不知道的,母亲也可以在旁指点。但母亲身边没个经年知事的女眷照看,确实多有不便。女儿想请问父亲与母亲,不知今日来的那位叔父……他家婶婶性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