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雨也越来越大,在这样的风雨中前行,似乎十分艰难。可赵琇一点都不害怕,她知道,在身边有个可靠的男人,会护住她不受风雨侵袭。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张氏屋里。张氏也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多罩了件夹的半臂,面色惨白。丫头们围在她四周,也都纷纷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想必里头也打包了一些要紧行李。丫头们都是半夜被紧急叫醒的,除去值夜的人,大部分人连头发都没梳好,就随便拿发带束成了发辫,个个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高桢护着赵琇进门,所有人看到都大大松了口气。张氏连忙起身拉住孙女上下打量:“没事吧?可吓着了?别怕,王爷和世子都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这翠庐地势低,房屋又不甚牢靠,因此王爷特地派世子来接我们去安全的地方暂避呢。”
赵琇点点头,回头看高桢。高桢左右望望:“人想必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翠庐本有人看房子,你们不必担忧行李。”他自嘲地笑笑,“若是此处未受风雨摧残,行李自然也不会有事。”若是情况相反,那担心也没什么用了。此时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行李又能算什么?
柳绿这时候才顶着个竹笠东倒西歪地进门,她倒是没忘给赵琇也捎来了一顶。
大半夜的,翠庐外灯火通明。赵游与汪福来带着所有随行人员,提着不停乱晃的气死风灯,已准备妥当了。这两位也是匆忙间不曾梳洗,赵游连梳头的时间都没有,随手拿支笔盘了个发髻,衣袍之下,穿的还是睡觉时的阔脚裤。
赵家祖孙连主带仆,上了马车就走。行宫西苑本就离翠庐不远,虽说他们人多,正常情况一刻钟也能到了,可是今夜却不太顺利。离行宫越近,路上的马车就越多,个个都跟他们情况类似。一瞧马车檐下挂的灯笼,好几家都是宗室。高桢少不得过去打声招呼,问了才知道,都是得了消息,匆忙逃出家来的。大家都知道行宫里有高楼,便都想去那里避一避。毕竟大家都姓高,而嘉定行宫则是高家的老祖宅扩建而成。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有资格进去。
这些人知道去往高处躲避,还算是好的,头疼的不过是行宫总管罢了。高桢只要推说做不了主,他们父子是得了皇帝恩旨才敢入住行宫,旁人也不会跟他一个晚辈为难。更棘手的,是另外几家宗室,据说闹着要从西门出城,在西城门处跟守门的官兵吵起来了。
他们只知道海水是从海边漫上来的,出了嘉定城往西走,越往西,离海边就越远,他们就越安全,所以闹着一定要在此时出城。守城门的官兵却不敢造次,照规矩,时辰未到,城门是开不得的。如今知府带着人跑海边去看情况了,他们得不到知府的允许,不敢轻动。更怕这城门一开,就压不住了。宗室们跑了,百姓难道会老实待在城里?万一造成混乱,他们可是要担gān系的。此时城中还未见水淹街道的情形,他们只会觉得这些宗室在捣乱,并不觉得逃出城去是件多么迫切的事情。
高桢听得眉头紧皱,这种时候,急需一个领头的人来做主。否则宗室带头冲击城门,迟早要闹出乱子来。他环顾四周,想要找汾阳王——此君是嘉定宗室中身份最高之人,有他出面,旁人应当会给些面子。
谁知汾阳王此时并不在城中。因堤坝案发,又有好几处堤坝城要重修,他带着几名官员往川沙去了。倒是在西城门闹事的人当中,有他家老太妃和王妃在,另外还有几个亲戚。汾阳太妃反而没动,仍旧坐镇王府之中,连避都不打算避一下。
与婆婆、儿媳妇相比,汾阳王妃这份镇定的气度,着实令人佩服。可是佩服归佩服,赵琇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张氏也道:“是呀,王府地势并不高,万一cháo水真的来了……那可是两丈高的大làng!”
赵琇忽然心下一动:“这两丈高的大làng,是在哪里看到的?如果是在岸边,且不说堤坝会把它拦下,就算真的漫上了岸,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高度吧?肯定会越来越低的。一般的楼房,两层楼往上也有两丈了。江南多盖小楼,若是不逃,躲到三楼或是二楼楼顶上,应该可以逃生,就是不知道楼房是否足够坚固。”
赵琇冷不妨被他护在身下,定了定神,觉得方才从四面八方向她脸上、眼睛袭来的风雨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的斗篷下面意外地温暖,给人无比的安全感。她抬头跟他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由得他搂住自己往院门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