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桢暗笑,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向赵琇的手靠近,赵琇察觉了连忙坐开一个位置,听得丫环捧茶进来,立刻坐直了身体,一脸端重。
高桢沉默着收回了手,等丫环放下茶出去,方才郑重对赵琇说:“赵妹妹,你放心,我并不是不正经的人。”
赵琇一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时,还在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那个样子,每次都害得她闹个大红脸,有时还会动手动脚,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正经人?赵琇忍不住啐了一口,但马上醒悟到哥哥也在马车里坐着,能看到她的动作,便有些尴尬起来。
赵玮睨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赵琇咳了一声,赶紧扯开话题,“对了,哥哥,王爷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能告诉我不?”
赵玮道:“外头朝廷上的大事,说了你也未必懂。”虽然广平王说,他有事可以跟妹妹商议,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迟疑。家里的事情就罢了,可这皇权之争、谋逆之事……他还是有些保留。反正事情与自家无关,等日后有了对景的新消息,他再说也不迟。现在在外头,还是算了吧。
赵琇也不是十分想知道,不过是要转移赵玮注意力罢了,虽然好奇,但也不再问了。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哥哥,你有没有问过王爷,祖父的周年祭礼他会不会过来?”
兄妹俩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出门的理由,谁知两人都忘记了。等一下回到家,要如何向祖母jiāo代?
第三百五十二章 暗影
皇城,南海,瀛台。
曾经的颖王妃,如今的谋逆罪人家眷张夫人正在喝一碗苦药。喝完了之后,连侍女递上来的蜜饯都不想用了,直接挥手把人打发了下去,自己软软靠向引枕,只觉得这病怏怏的身体真是累赘,害得她半辈子受苦。
前颖王世子高钜恭敬地奉上一碗茶水:“母妃,您嗽嗽口吧?嗽了口会没那么苦。”
张夫人温柔地笑看了儿子一眼,依言拿过茶水嗽了口,高钜又连忙奉上了痰盂,等放下痰盂,他又接回了茶碗,起身走到母亲身后,替她捏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已经是侍候得熟了。
他们母子在瀛台已经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整日相处,母慈子孝,高钜有无数尽孝的机会。横竖他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可gān,为母亲侍疾的活计,可不是gān熟了么?
张夫人享受着儿子的孝道,只觉得心下平和安宁,却还不忘提醒他:“你又忘了,怎么还叫我母妃呢?应该叫母亲才是。”
高钜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慢,默然不语。
张夫人自然明白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我都不在乎了,你替我委屈什么?叫母亲也没什么不好,反而显得亲热些。”
高钜低着头:“这是您该有的体面。皇上也不曾下旨夺了您的王妃诰命,我凭什么不能叫您母妃呢?”
张夫人苦笑:“我的王妃头衔,还有你的世子名份,都是从你父亲处来。他已然因罪被废,不再是颖王,那世上又何来颖王妃与颖王世子呢?皇上仁厚,我们母子却不该不知进退。”
高钜含恨道:“从前他风光时,我们不曾沾过光,还要天天担惊受怕,生怕什么时候就被那贱人和她的儿子暗中害了!即使他真的坐上了那张椅子,于我们母子也无甚好处。可他坏了事,我们就要跟着受连累。这叫什么道理?!”
张夫人叹道:“你是他的儿子,承自他的血脉,他坏了事,自然就要跟着受牵连。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的儿,你不要再埋怨了。如今的日子也算不错,虽然出不去,但不必再担惊受怕,更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来暗算我们,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日子也算过得安乐。我如今只盼着什么时候你身子好些,我就上书皇上,求个恩典,让他给你寻个媳妇。也不求什么名门淑女,只要是清白人家出来的,相貌端正,身子康健,明白事理,能给你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我就心满意足了。”
高钜微微红了眼,低下了头。母亲长年病弱,从前在王府也甚少出门,因此困在瀛台的生活对她而言并不算难熬。可是他不一样,他再体弱,也是男儿,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从前身体好的时候,他也曾策马扬鞭于旷野,他也曾与同龄人肆意游乐,他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宽广。瀛台这么小小的一座岛,他要在此被困一生,这种日子他想一想都要发疯了,只盼着什么时候可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