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点点头:“这样也好。说来自打老郡公去世后,汪东升就没再跟咱们这边来往了,跟赵玦那边似乎也在明面上断了联系,还有其他老郡公的旧部们。都曾写信跟我提过,说汪东升如今待他们也冷淡得很,连年礼都不送,别人送了礼去,他们虽回了礼,可都是些寻常物件,还连封问好的信都不捎。直接让送礼过去的家人带声好就算了。旧日故人里头,就只有两人还跟他每年通信,四季年节走礼。那两人,正好一人在五城兵马司,另一人在大内当值。”
赵琇听了,心里不由觉得。这个汪东升也挺有心计的。其他人都断了联系,只留下这两个通信对象,在五城兵马司的那位可以让他知道京中形势,在大内的那一位,则可以透露皇帝与朝廷的动向。他就算远在西北,也不会对朝中的格局一无所知。
那么他家管家笃定自家主人会留守京中,莫非也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又过了两日,赵玮从鲁云鹏处探听到一点内部消息。新皇如今对范本章十分信任,决心再调人过去填补辽东边城缺口时,一定要先征求他的意见,不会调个与他唱反调或是处不好的人。范本章是广平王府亲卫长出身,新皇本就自幼与他相熟,对他是素来信任的。他本人家世不显,姻亲平平,在朝中除了广平王,就没跟任何势力有所勾连,而广平王又是皇室公认的新皇拥护者。比起其他高级将领,范本章无疑更值得信任。他本人的能力又出众,有军功,有威望,更重要的是,在边城数年,他已经不显山不露水地收服了赵家旧部,直接把这一支军中力量给收归到皇室手中。
赵家旧部虽然有洪文成这匹害群之马,但参与谋逆的人并不多。洪文成会生出谋逆之心,原因除了他本人的野心之外,也是因为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y差阳错地进了颖王府做丫头,后来又被颖王收了房,做了侍妾。他为了这个唯一的亲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其他赵家核心旧部,没有一个犯糊涂,参与到谋逆中,只有两名四五品的外围将领受到了牵连,但因为涉足不深,最后只是革职了事。原本赵郡公的人马,很大程度上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如今赵家当家人是赵玮这个少年,又是从小读书识字,打算要走科举仕途的,与旧部们几乎没有亲近的来往,将来接手这部分势力的可能性不高。新皇平顺地接手了这支力量,自然是意外之喜。
新皇希望派去辽东的人不会与范本章产生矛盾,同样的,也不希望派去的人跟赵家旧部产生矛盾,因此才会特地挑选与赵家有旧之人。赵家旧部的忠诚可信,范本章本身就是皇室的人,再派一个禁中武将去辅佐他,便可保万无一失。新皇可不希望,守将们在提防外敌之余,还要分心应付内部的权利斗争。
汪东升出身赵家旧部,但在赵玦的事情上,他与其他赵家旧部有所矛盾,近十年来又与后者疏于来往。如果新皇因为这个原因,不打算派他去辽东,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氏听了孙子的话后,就叹了口气:“皇上用心良苦。我得给辽东那几个人都写封信去,让他们好生辅佐范将军,听朝廷命令行事,御敌于国门之外。”
赵玮与赵琇对视了一眼,都顺从地应了一声,然后一人奉上信纸,另一人磨墨,侍候着张氏写起信来。
其实他们都清楚。从他们离开建南侯府,南下回老家奉贤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可能再接手祖父留下来的那支力量了。与其被皇室猜忌,还不如乖乖摆出谦恭的态度,赵玮的才gān,本来就不在行军打仗上头。
赵玮看着祖母写信。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在广平王救起他们祖孙三人,送还奉贤老家时起,范本章就离开了广平王府亲卫长的职位,北上辽东任职边将。难不成当时广平王就有意让他去笼络赵家旧部吗?当时广平王还是皇储的大热人选,他这么做,是不是也打算将赵家旧部收归皇室呢?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被他抛到脑后去了。就算广平王真的这么做了,也不是坏事。当时继承祖父爵位的是赵炯,如果没有范本章。赵家旧部被赵炯父子利用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岂不是坏了祖父一世英名?赵家更有可能大祸临头。广平王当年的安排,实在是用心良苦,不仅仅是救了他们祖孙三人而已。如此大恩,他还有什么可猜忌的呢?
信写好就很快发了出去。转眼间就进了九月。没过几日就是重阳佳节了。柱国将军府的曹老夫人让人送了帖子到赵家来,邀张氏祖孙三人重阳去曹家在西山的庄子小住,顺道赏秋景,品尝ju花糕、ju花酒,还可以去西山礼佛。
赵玮想了想:“那孙儿再去问问鲁叔。他在禁中当值,消息想必比别处灵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