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诛心,但曹妈妈实在无言以对,她虽然是钟家旧仆,但对旧主还真是没脸去出言维护。
高桢又想了想:“也罢,他们好歹是最后一次来了,跟账房说一声,包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做盘缠吧。王府对他们已是仁至义尽,若他们真要在外头败坏父王与我的名声,有这二百两,旁人也不会信他们。再问他们打算如何回乡,若是坐船,就替他们雇船,若是坐车,就替他们寻家可靠的镖行。王府索性一并替他们操心了,也省得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迟迟不肯启程。”
曹妈妈听了,暗暗松了口气,世子看来还未对钟家完全绝情,这就已经够了。她当下便领命而去。
高桢目送曹妈妈远去,原本的好心情没了大半,想了想,他决定去陪父亲,只是说说话也好。父亲从前数落他不会送礼,这回中秋节礼,他挑选的礼物让赵琇满意极了,想必父亲不会再嫌弃他了吧?不过中秋过后就是重阳,赵琇已经答应了要给他做新衣,那他是不是也该再备一份节礼?这回他该送什么呢?不知能不能请教一下父王。
高桢的步履重新变得轻快,直往后院去了,钟家人却在听了曹妈妈转达的话后,失望无比。连她手里那包银子,也失去了吸引力。区区二百两,怎能跟一门高贵的姻亲相比?
钟老太太更是从没受过女婿与外孙这样冷淡的拒绝,连门都不许进,外孙给这二百两银子,是打发叫花子呢吧?当即就想发作。幸好钟雅卓没糊涂,及时劝住了她:“祖母好歹为父亲与孙儿多想一想。世子那话说是实话,又何尝不是威胁呢?父亲的官职已是丢了,您再骂也是无用,再得罪了皇家,又与我们钟家有何益处?”
钟大老爷近日也在牢里吓破了胆子。虽然有人特别关照过。他在牢里没有受过刑,可牢房与牢饭却是与旁人同样待遇,每日还要听到罪行跟他差不多的犯官被杀头流放的传言,起初那点心气和傲慢早就丢光了。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与广平王一家是至亲,怎么也不至于被问罪的,可他妹妹死了,还是被他妻子女儿气死的,当中也有他的功劳,妹夫与外甥怎么可能愿意护着他?能够逃得性命,他都觉得自家祖上烧了高香。此刻再听到高桢o的威胁,他更是吓坏了:“娘,您别说了,什么也别说!咱们今儿来王府。可不是来结仇的。不是说好了么?只要王爷与世子能消气,随他们如何打骂,我们都要认了。如今他们也不过是不肯见我们而已,好歹还送了二百两盘缠,也是知道咱们家如今囊中羞涩。才特地贴补的。这就很好了,王爷与世子真是宽厚仁慈!”
钟老太太被儿子的话噎住,半天没吭出声来。
曹妈妈趁机说起雇车船之事,说王府可以代为出面,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把路费也给包了。钟大老爷更是惊喜:“世子想得真是周到!”他当然高兴,他的家产尽被抄没入官。发还的不过是些四季衣裳与亡父遗物,还有他母亲的一部分陪嫁,陪嫁的东西扣在他母亲手里,他不好动用,剩下的衣裳还要穿,只能把亡父遗物当了。但也不值几个钱。若王府包了他一家子的路费,他能省下好大一笔开支呢。再加上那二百两,回到老家后,省吃俭用些,也能宽宽裕裕地过上两三年。
钟老太太却没那么容易被哄住。她忍不住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外孙,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有这样的好心计?替我们雇车船,包路费,这是生怕我们明日不走吧?若他当真这样周到,恰好我这个外祖母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丫头服侍,他把他娘陪嫁的烟云丫头还给我如何?我看那丫头还算伶俐,应该能把我侍候得不错。”
曹妈妈的脸色一下y沉下来,忍了忍气,才道:“真对不住了,老太太,世子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
钟老太太怒道:“难不成我这个外祖母,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害死他母亲的贱婢尊贵?!”
曹妈妈淡淡地说:“老太太何出此言?烟云是个丫头,您是王妃的母亲,怎么把自个儿跟个丫头比了?我说世子不可能将烟云给您,是因为烟云已经死了。王妃出殡那日,她披麻戴孝跟着送葬,到了皇陵,便一头撞死在王妃墓前,以身殉主,留下话说,要追随王妃到九泉之下,生生世世侍候王妃。王爷怜她忠心,就开恩允了她陪葬。只是这人殉之事毕竟有伤天和,因此王府并未对外张扬。烟云既已死了,自然就不能侍候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