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大概跟药铺的选址也有关系。它位于西四牌楼一带,听着是个繁华地带,可那里有马市,铺子就在马市旁边,名字叫做“回chun堂”,十分平平无奇。满京城的药铺医馆,大约有十几家叫回chun堂的。
广平王感慨地道:“这生意平平的药铺,能撑到今天也是不容易,若不是为了我们夫妻吃药,早就把它关了。如今我身子也好了,宫里赐下来的药也可以放心用,再留着它也无用。正好王府的医官回来了,原来请的那位老大夫不必再留在王府,就把那药铺送给他吧。”
高桢gān脆地应下了,那间药铺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倒是老大夫医治王妃多时,他心里十分感激,送人家一间药铺,不过是小意思。
赵琇心里叫了一声“壕”,就没多说什么了。广平王从前是皇帝的儿子。名下有两三个田庄,再悄悄开几家铺子,钱就足够用了。他如今成了皇帝的哥哥,太后的亲儿子。生母胞弟都心疼他,东西流水一般赏下来。自打新皇登基,广平王就添了两个田庄,日后不愁没钱,少一个铺子也无所谓。
广平王还趁机教导赵玮:“我方才听你口气,似乎觉得族人帮你打理产业,开铺子做生意,就不好意思告诉人?我实话与你说,很不必如此。人生在世,穿衣吃饭。谁家能少了银子?只要生财有道,公平买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总有御史爱参官员权贵与民争利,世人又觉得士农工商,商为下品。可太祖皇帝在时就说过了。商人流通货物,只要正经做买卖,不犯国法,依法纳税,便是于国有功,旁人就不该瞧不起他。况且,如今世家大族名下的田地越来越多了。失去田地的农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没有饭吃,为了生存,就容易出乱子,历代乱民,无不是因此而来。若是商人能多开办工场,招收失地的农人去做工。让他们可以继续养活家人,他们又怎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生乱?天下也就安定了。你瞧,太祖皇帝的话可不是有道理么?只要不违国法,不违道义,做生意也没什么丢人的。”
赵琇听了大感佩服。既为广平王的开明,也为太祖皇帝的话。说起来,本朝这位太祖,言行多有奇异之处,她曾经有过一种猜测,但没有锤子,也不敢下定论。但无论他来历如何,他也是位了不起的人,只可惜没生个靠谱的儿子,还好孙子辈里还有两个不错的,不至于太堕了他老人家的威名。
赵玮则是觉得耳目一新,太祖皇帝虽有过种种言论,但他去世已久,大行皇帝虽然嘴上说着孝顺,其实行事多有与太祖皇帝圣意相违背之处。他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臣下进言。而太祖朝时,许多让朝臣们觉得不可接受,又或是让他们觉得有违圣人之言的律令,换了大行皇帝上位,就在他们的明说暗示下先后撤销了。大行皇帝本人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太祖皇帝的一些非主流言论在民间越来越少人知道,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赵玮幼失怙恃,虽有祖母教导,但张氏到底是妇人,对太祖皇帝事迹的了解也是有限的。赵玮后来拜的先生,也站在士人的立场,不大赞同太祖的理念,所以他就对这位开国皇帝了解不多了。今日这番话,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是出自太祖口中,不过想想妹妹从前说过的一些惊世骇俗之言,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玮忍不住看了妹妹一眼,才起身恭敬向广平王道:“王爷教导得是,赵玮明白了。”
赵琇眨了眨眼,小心问广平王:“王爷,你是不是打算开铺子做生意呀?”
广平王眉头一挑,神情有些讶异:“哦?为什么你会这样说呢?”
赵琇眼神往旁飘:“这个么……就是一种感觉……”
赵玮额头上悄悄冒了一层汗,有些担心广平王会不会生了妹妹的气,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广平王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认为做生意没什么丢人的,想必不会因为妹妹的话而生气。
至于药铺,则是那年广平王受伤退位,虽然得了赵家支援的药材,又有宫中赏下来的东西,但那时宫里是朱丽嫔得宠,而且日渐势大,谁知宫里赐下的药材里头,会不会掺了别的东西?为了保命,广平王只能让王府的人在外头多搜罗有用的药材,用药时就优先使用外头买来的药。有时候,为了向一些药商购买贵重药材,王府少不得要另外订购些寻常药草,作为jiāo换。药材多了,广平王便索性让人开了家药铺。不过这家药铺里卖的药都是普通货色,稍微珍贵些的都送到王府里来了,生意只能算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