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低头沉思片刻,又重新抬起头来,毅然道:“若是你们打算回去,可以去寻赵氏族人。我先前在老家养伤时,与族人相jiāo,还算有些jiāo情。他们曾经劝过我,在京城日子难过,大可以回奉贤去。族中多有产业,不论哪里,总能给我找个差事,温饱不愁,若是我能gān,还能小有富余。我上京前,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可如今看祖母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回去了。我不能丢下祖母,若你要回去,那份差事就让给你吧。你去寻外六房家主赵珲,他家的商号遍布江南各地,还开到京城来了。只要你老实肯gān,不愁找不到好差事,养活你姨娘弟妹们。”
赵演意外极了:“大哥你这是……”
赵泽低下头不说话。外六房提供的差事,其实是他的一条退路,但现在他只能将这条退路让给庶弟。当年他母亲蒋氏之所以会犯下杀害多条人命的罪孽,就是为了掩盖他涉嫌杀害庶出弟弟的罪行。他虽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可是二房有人证,当年朝廷也给他母亲定了罪,他一直不肯承认,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小钱姨娘母子几个虽然过去总是为难他,但这不过是他罪有应得,如今只当是赎罪了。
他对赵演说:“你要去接姨娘,就尽快出发吧。你的弟妹。我会帮着照看的。等你把人接回来了,若想回老家,没有盘缠,也可以找我。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明儿开始,我也要出门找差事去了。”
赵演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他:“祖母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赵泽苦笑:“她老人家何尝曾经放过我?”赵演看了他好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演就收拾了两件换洗衣裳,带了些碎银子和铜钱,离开家门往西北方向去了。等日上三竿,牛氏慢腾腾地起chuáng、梳洗,出来吃早饭时,她才知道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
赵湘被关在房间里。赵漫不见踪影,牛氏跟前只剩下赵泽,还有一个婆子侍候她吃饭,丫头们有一个在厨房忙活,一个在院子里打扫。剩下一个,还在卧室里给赵氻穿衣裳。牛氏有脾气要发,只能寻赵泽:“其他人在哪里?早上竟然不来向我请安?!”
赵泽不紧不漫地给她舀了碗江米粥,放到她面前:“演哥儿一大早就出发去接他姨娘了,漫姐儿接了些针线活,如今正在屋里赶着做呢。若是能赶在今天内做好,明儿也能给祖母桌上添一道菜。”
牛氏直接将赵漫的事丢在一边。只为赵演擅自离开而发火:“反了他了!竟然不禀报我一声,就去接人?!”
赵泽低声道:“祖母,总不能不把姨娘接回来,她是弟弟妹妹们的生母,咱们家虽然落魄了,也是要脸的。让人知道弟弟妹妹们的生母被流放到西北去了。他们面上无光,日后要如何做亲?”
牛氏冷笑:“生母被流放,他们会觉得很丢脸么?那当初他们怎么就不想想,祖母被流放,难道就是件有脸的事?不孝的混账东西!就该给他们一个教训!”她不善地瞪了赵泽一眼:“那你呢?你又打算做些什么?”
赵泽低下头:“孙儿打算再想办法打听一下母亲的葬身之所。还要去父亲坟上祭拜。等做完了,孙儿会在京中寻个差事做,也好养活祖母和妹妹。”
牛氏冷哼,十分不以为然:“你才多大?又懂得什么?能找到什么好差事?依我说,你抱紧了你曾祖母的大腿是正经。只要她时不时赏你一点好东西,你还怕会养不起一家人?”
赵泽低着头,一声不吭。
就在赵泽一家在吃这顿迟来的“早饭”之时,赵琇与张氏也迎来了从宫中回归的赵玮。
赵玮见了祖母,十分欢喜。张氏则拉着他的手不放,连声问他这几个月过得如何,在宫中过得如何,有没有受欺负,可有出过差错,等等等等。赵玮笑着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在宫里其实过得不错,广平王父子都对他十分照顾,常常叫他过去一起吃饭。因新皇十分关心兄长,也常常过去与广平王一道用膳,连带的他也几乎每日都有面圣的机会。这让他在宫中的处境变得好了许多,无论是勋贵皇亲,还是文臣武将,都对他分外客气,他还顺便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赵演挑了挑眉:“大哥怎么问起我来?这种事,自然是要听祖母的。”才怪,他早就想过了,曾经慈爱的祖母,如今已经变成了恶魔,赵湘更是时刻盘算着要折磨他们兄妹三人。等到他将生母接回来,他们母子四个索性就回上海去。钱家还有人在那边,家境也过得去,依附亲舅舅们,怎么也会有口饭吃。不过到时候,他们就不必带上碍事的祖母,还有相看两厌的赵泽、赵湘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