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冯学士官位只有从五品,个性低调,一心修书,在朝中并无政治倾向,因此无论是哪一位贵人上位,都跟他没有gān系,但他却有位了不得的妻子,出身世家,娘家姻亲遍布朝野,本人也jiāo游广阔,为人风趣又有眼色,加上还有点小才华,不少贵妇们在闺中时就与她jiāo好,如今嫁人了,游宴赏花,也都爱给她下帖子。
赵湘是偶然跟着颖王侧妃田氏出门赴宴的时候,遇上随母前来的冯秀琴的。这位学士千金家世不显,虽然母亲人脉广,但其实也不算什么。赵湘之所以愿意与她结jiāo往来,完全是因为她的个性比较天真,容易哄骗。
赵湘心里清楚,就算其他千金小姐们愿意看在田侧妃的面上,与她结jiāo,在她们心中,她始终只是个六品武官的女儿,生母还是罪犯。但冯秀琴不一样,赵湘跟她说,母亲是被人冤枉的。只是皇上先前被误导,发了话,后来即使知道不对,碍于君无戏言。也只好任由母亲继续被关在牢里了,但也没说要将母亲处死。赵湘不说这里头有朱丽嫔的枕头风在起作用,只说是皇帝做错了,但大家都不敢明说,冯秀琴居然也相信了,还非常同情她的遭遇。每每遇到有人拿这件事来讽刺赵湘,冯秀琴总是第一个把话题岔开。虽然碍于皇帝的面子,她不敢在人前说出“真相”来替赵湘辩解,但赵湘相信,在眼下赵家成了过街老鼠的时候。这位好友必然还相信着自己。
冯家在内城,住的是一座三进的小宅子,并不是难以进入的高门大户。但赵湘并没有马上过去叫门,而是远远地站在对面胡同里,等着看到一辆马车离开了冯家门口。才走上前去。
今日是初一,冯太太有个习惯,就是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上家附近的寺庙去上香。冯学士在不在家无妨,但如果聪明的冯太太在家,赵湘就没有把握能说服冯秀琴拿银子了,因此她要等到冯太太的马车出门。才上门找人。只花一钱银子打点门房,她就很轻易地给冯秀琴捎了个口信,说她准备与家人一道回乡,想要在离开前与昔日好友们道一声别。
冯秀琴很快就跑了出来,在门口见到她,眼圈顿时红了。紧紧拉着她的手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了你家的事,一直在为你担心。”
赵湘也挤出了几点眼泪,哽咽道:“我父亲做了不好的事,有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只是我们做女孩儿的。整日养在家里,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官差上门时,真真吓坏了,在牢里这些日子,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总算皇恩浩dàng,放我们出来重见天日,能再见到从前一块儿做诗玩笑的姐妹们,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如今人情冷暖,旁人见我家门败落,都不愿意理我。你没有象她们一样翻脸不认人,直接将我赶走,我心里实在感激。”
冯秀琴含泪道:“说什么呢?大人们要做什么事,我们女孩儿如何能知道?你也是受了牵连,那些因此瞧不起你的姐妹们,也未免太势利了些。横竖我认的只是你这个人,与你姓什么、父亲做什么官,全无gān系。”又拉着赵湘进了家门。
赵湘算着时间,估计着冯太太大概多久后就能回家,与冯秀琴寒暄几句后,便直入正题:“虽然我家里人都打算要回乡,只是有一件为难事,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向你求助了。”
冯秀琴好奇:“是什么事?可是想让我帮你跟其他人说说好话?”
赵湘一脸羞愧地道:“我实话与你说,我与几个小弟小妹,都是从前我们家小二房的人赎出来的。他家碍于物议,怕人说他们无情,又怕我们流放在外,外头人知道了,会ru没了曾祖父的威名,因此才将我们几个赵家骨肉赎了出来。可是他们家记恨我祖母,竟不肯赎她,可怜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在牢里受苦……”她呜咽几声,低头抹了抹泪,“他家害得我母亲至今还在牢里,我心里有怨,也不乐意与他们往来,可是为了救祖母,也顾不得许多了。可恨他们冷酷无情,硬是不肯答应赎人……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我是绝不会向你开这个口的……”
冯秀琴明白了,她十分不能理解:“我早听说赵家二房这一次立下了救助太子的大功,肯定能够得回爵位了,许多人家都给他们送礼,连我外公家里也送了。他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为何还要与你们计较昔日的一点小恩怨?你不是说,当初你二叔夫妻的死是意外,他们为了霸占家产,才把账算在你母亲身上么?他们心里分明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为何还要怨恨你们?”
一出门,她就把篮子扔到了路边,雇了辆车,进了内城。她今日的目标是从前的一位闺蜜,翰林院侍讲学士冯大人家的千金冯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