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了卢昌秀。赵琇心里忍不住叹气:“他受伤都两年多了,明明可以站起来,不拄拐杖也能走路,就是走得慢些。祖母也没嫌他什么,不就是没有差事了吗?他要是愿意,给他寻个不必走动的活也行啊。做什么bào躁成这样,成天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我看他身子弱,完全是因为他不肯出门。也不肯下chuáng活动的缘故。”
碧莲黯然道:“他开始的时候,也想过等病情好些了,就回来寻个差事的。只是后来我堂伯父过来投奔,却回绝了卖身为仆的提议,他的脾气才变坏起来。他觉得自己日后没指望了,横竖老夫人也不会赶他出去,他就索性待在家里混吃等死。若是出了门,遇上从前曾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他总觉得人家会笑话他的。”
卢昌秀一心要将有出息的小儿子小满——如今已经改名为卢明章了——过继给族人,只要族人暂时投身到赵家为仆,两家没有了良贱之分。这过继之事就谁都挑不出错来。那样等到族人赎身,恢复良民身份之后,卢明章也能钻了朝廷律法的空子,跟着成为良民,日后读书科举都有希望,还可以将本生家人都带出去享福。卢昌秀当日想到了这个法子。就在一直谋划着,不惜牺牲长子卢大寿,可惜最终只能失望了。
卢大寿分四次挨了八十板子,腿就变得有些瘸。如今领着个在马棚喂马的活计,与从前的体面差使相比要差得远了。他心里对父亲存了怨恨,又没了妻子,就自bào自弃了,还跟人喝酒耍钱,若不是卢妈管得严,他只敢小打小闹,只怕早就因犯了错被撵出去。对于卢昌秀而言,这个儿子已经算是废了。无奈卢妈要当差,卢明章与碧莲各有差使,只有他们父子留驻家中,日夜相对,相看生厌。
卢昌秀盼了许久的那位族人,在前年冬天终于带着老婆到了奉贤投奔,只是人家就算是旁枝末系,又生活潦倒,也始终没忘记自己是书香望族之后,坚决不肯卖身。他不做仆人,卢昌秀又如何能光明正大将儿子过继给他呢?最终一拍两散。卢妈给了那族人夫妻一些银子,帮他们领了去南汇那边看房子的差使,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她对这个丈夫已经是绝望了。卢昌秀也对自己的未来绝望了。他如今是怨天怨地,怨族人,也怨大儿子,不敢出门见人,心中还有郁气,身体怎么好得起来呢?也难为碧莲还知道孝顺他,想要为他讨些补身体的东西。
赵琇觉得碧莲不容易,就说:“一包藕粉算什么?我屋里就有不少,你爱拿几包就拿几包。如今咱们家里时不时有人去杭州的,什么时候想吃了,再托人买,也方便得很。不过这东西给你爹,不一定管用,我还有些茯苓霜、茯神木,听说对你爹这样的情况好,你也拿些回去得了,问过了大夫,再给他吃。”
碧莲大喜,千恩万谢地,方才去拿藕粉了。赵琇便开始翻看那些布料,认真记着每一种的名字和特点。
眼看着午时将近,忽然从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赵玮冲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他直接冲进了正屋,大声喊:“祖母!祖母!皇上终于立新储了!乐安王做了新太子!”
“什么?”张氏从里间扶着丫头走出来,“你刚才说什么?谁做新太子了?”赵琇也从房间里跑了过去。
赵玮神色间满是激动与欣喜:“是乐安王,广平王殿下的亲弟弟乐安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宫中暗战
四皇子乐安王高钺(音同“越”),是蒋淑妃所出,广平王同母所生的亲弟弟,比广平王小五岁。从前他是一位性情活泼讨喜的青年,爱好诗词书画,也喜欢骑马打猎,上头有一位稳重出色的兄长,他似乎只要扮演好乖巧弟弟的角色就可以了。广平王伤重目盲,不得不请辞太子之位,这位乐安王才真正被朝野众人看在眼里。他与兄长感情极好,本人也聪慧有才gān,对于广平王以及他的支持者而言,是最适合的接班人选。
自从广平王辞位之后,新储君的人选一直没有定下来,皇帝召了所有皇子住进乾清宫,就近考察,想要挑选一个合适的人。两年下来,还真是大小风波不断。哪怕是远在奉贤的张氏与赵玮,也能听到点风声。
比如二皇子延陵王因某事得了皇帝的夸奖,还得皇帝分派了重要的事务,显然很受看重。他本就在兄弟中居长,生母是个嫔,只比蒋淑妃位份略低些,也是出身世家,似乎本来就比广平王更有资格登上储位,而今也是大有希望。他正意气风发,不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在公事上出了纰漏,他十分看重的官员被人告发有贪墨行为,证人还供称二皇子本身也得了好处。皇帝勃然大怒,当廷责骂二皇子一顿,直接赶出皇宫去了。别说立储,连王位都是勉qiáng才保住的,还被罚了三年的俸,从此在世人眼中等于是失去了候选资格。